容锦觉得有些诧异,这老太太怎么突然就这么配合了,能说这么多,她都做好了沉默一下午的准备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遗憾的事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在我离开前的一天,我们家已经被搬得雪洞似得,客厅里的打瓷瓶都没了,书房里的书也没了很多,说话都感觉有回音。那天一早,阳光很清澈,我正在露台上和家人一起喝咖啡呢,就听见玻璃被砸碎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不小心,可是声音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还有人在叫喊的声音,我和姐姐都吓坏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脸色都很凝重,等外面的声音散了,我们才到客厅去,家里的玻璃几乎都给砸碎了,有几块残片在也在风中发出微弱的声音,像是人的呜咽声。然后我就听见我姐姐的哭声,家里的佣人拿着小竹箱站在楼梯边上,爸爸点了点头,妈妈又从小坤包里拿了些钱给他们,然后家里就只剩我们一家人了。那些花草也给砸坏了,家里到处都在漏风进来,初秋的早晨还是很冷的,我们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就都上楼了。中午,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就吃了点面包、水果。晚上,妈妈亲自下厨做了很多吃的,不过都是西餐,厨房的水晶吊灯也被砸碎了,地面已经被爸爸清理干净,米色的台布上,架着两个铜质的烛台,他的笑容在烛光下更暖了。刚开始气氛还很悲凉,吃着吃着就像以前过节一样了,大家有说有笑的,我发觉不怎么冷,才看到妈妈把壁炉点着了,如果窗外在飘点雪,多像每年过圣诞呀。吃完了饭,我和姐姐想弹钢琴,但是妈妈说太晚了,我们便换了衣服准备睡觉了。刚躺下,就听见电话铃响,然后妈妈就进了我的房间,帮我换衣服,梳头发,还给我装了一个小皮箱的衣服,什么都不明白,我就被她拉着到了大门口,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只随手拿了枕边的那本《飘》,我的哥哥、姐姐都在门口站着,穿着睡衣在风中等着我,头发被吹得很乱,这让我想到了很多电影的片段,爸爸从一辆车上下来,走过来和我们在一起站了一会儿,就一把抱起我塞进车里,我听到妈妈和姐姐都哭了,爸爸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因为紧张也没有听清,之后我就被带到了美利坚,再没见过他们了,这些年,我都快忘了他们的样子了,只能记起几个模糊的画面,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打网球,在露台上喝咖啡,在钢琴旁弹琴、唱歌。也不知道那台钢琴最后怎么样了?”
容锦问道:“这就是您的梦吗?”老太太没有说话,过了一阵才说:“我的梦比这个要短的多,我梦到,半夜我又回到那个大房子里去了,家里就和临走前一样空洞洞的,灯都不亮了,我举着一个烛台慢慢地上楼,右拐进了爸爸的书房,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我就模糊的记得一串数字,但那是做什么的数字,我却不清楚了。我一直走,走到了原先放着保险箱的地方,伸手却没有摸到,我看到自己,14岁的自己穿着睡衣站在那里想了想,等到她转过脸来的时候,却成了我哥哥,我就惊醒了。”
确实,梦太短了,有价值的信息很少,按照容锦的分析,她记得的数字应该是保险箱的密码,可是有什么东西是她要回到那个房子去拿的呢?而且过了几十年才记起来,难道和他哥哥有关,毕竟亲人托梦这种事,是真的可能发生的。容锦小心地问道:“那您记不记得,临走前,您的哥哥跟您说什么了?”老太太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我被抱上车的时候,我哥哥就站在那里看着,什么话都没跟我说。”容锦想了想,又问:“那您有没有见过,您哥哥站在那个保险箱前面?又或者您在试着想想,最后您父亲和您究竟说了句什么话,也许就和这个箱子有关,您可能没有听清,或者是听清了,没能反应过来,但是您的潜意识也许帮您记住了,这些天,也许您又见到了差不多的场景,或者是见到了某个保险箱,让您想起了这些。”
老太太的气息变得快了很多,容锦都能想到,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急速回想的样子,过了大概几分钟,老太太回答了:“不可能,我虽然确实想不起来我爸爸最后跟我说的是什么,但那绝对是一句话,一句很短的话,不是什么数字。我哥哥就更不可能了,他很少进父亲的书房,而且在我们家,小孩子是不可以过问家事的,他怎么可能去开保险箱。最近,最近见到的保险箱,那是我……”说到这,老太太突然就停住了,看来容锦是碰到她心理底线了,果然大灯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