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_作者:初云之初(318)

2018-02-09 初云之初

  承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头发了两句牢骚,见这位贵人没开口,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便敲敲烟袋,进了自己寒酸的家。

  “国事艰难啊,”夜里,留在这里住宿的承安对心腹道:“有时候觉得日子难捱,但是真的到了这儿,才知道自己当初根本不算什么。”

  他自幼生活在宫中,虽说不被圣上喜欢,也不受人待见,但最起码没有缺衣少食,平安活到了现在。

  可是在这里,许多新生的孩子因为没东西吃,活生生给饿死了。

  世道艰难至此。

  他从前觉得自己苦,叫这里的人看来,大概是在无病呻吟吧。

  二皇子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寻常百姓只知道他生母是伺候过圣上的宫人,后来病死,但长安勋贵都知道,这其中是牵扯到徐家与圣上之间博弈的。

  心腹也明白这节,所以即使听了承安一句感叹,也只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承安发出那句感慨,其实也没指望别人回话。

  站起身,到了简陋屋子的外面,他的视线越过这座光秃秃的院子,望向远方,默默捏紧了拳头。

  不是沽名钓誉,也不是收揽人心,他只是忽然之间,想为这天下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叫底层平民日子更好过一分,也是好的。

  众生皆苦,都不容易。

  许是因为有心事,这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安宁。

  这个村落位置有些偏,房子年久失修,不免有些透风,一直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大概是离京太久,他有些想念锦书,在梦中,居然见到她了。

  她正站在寝殿外那株芙蓉树下看他,嘴唇微动,神情凄楚,似乎是想说什么,右手伸着,想叫他握住。

  他心中莫名一痛,下意识想要上前去,然而未等捏住她柔腻手掌,她便消失了。

  他扑了个空,猛然惊醒过来。

  一头冷汗。

  奇怪的是,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忘了究竟梦到些什么。

  罢了,总归不是什么好梦,忘了便忘了吧。

  他将额头细汗擦了,这样安慰自己。

  长安,含元殿。

  锦书久久的睡了一觉,勉强叫昨夜醉意发散,直到第二日,天色大明时,方才缓缓转醒。

  内殿里的帘幕低低垂着,掩住外间清光,使得床围之内昏昏暗暗,不辩人影。

  她还有些困乏,身子泛酸,半睡半醒间,手臂微动,却在咫尺触到一具温热身体。

  那些迷糊与困乏瞬间烟消云散,全然转为惊惧,这慌乱在察觉自己身无寸缕时愈发高涨,叫她心中一片冰凉。

  她不是未经事是闺阁少女,察觉到自己身子的变化,深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承安不在身边,所以那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更不必说帷幔上龙纹隐约,更无法掩饰身份。

  圣上。

  这发现并不叫她豁然,只叫她更加惊惶。

  锦书不是冒失心性,可遇上这种事,便是心性再坚韧,一时半刻怕也接受不了。

  勉强伸手去掀那帷幕,她瞧见地上散了一地的男女衣衫,新鲜空气透进来,反倒显得帷幔内里情爱气息荼蘼,隐约旖旎。

  圣上环她在怀,一条手臂正揽住她纤细腰肢,肌肤相切,锦书瞧见自己身上红痕淡淡,心中愈发酸楚,强忍着身子不适,伸手推他。

  刚刚勉强推了一半儿,正欲坐起身,却有一条坚实手臂伸过来,重新将她揽入怀里。

  “怎么不多睡会儿?”圣上伏在她肩窝上,如此道。

  他面容近在咫尺,连眼睫都能看的清楚,锦书看他漫不经心的亲吻自己肩头,心中一片绝望,嘴唇微动,话没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掉了。

  “哭什么?”圣上抬起头,一寸寸摩挲她面颊,语气隐约温柔。

  锦书不语,眼泪却掉的更凶。

  圣上于是停下动作,捏住她下巴,叫她对视自己,随即,在她惨淡目光下低头,吻去她面上泪珠。

  “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头疼不疼?”他道:“朕叫他们备醒酒汤来。”

  “不必了,”锦书勉强停了泪,别过头去,隐忍道:“我要回去。”

  圣上居然笑了,轻轻问她:“回哪儿去?”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锦书合上眼,凄然一笑,道:“圣上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何苦再折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