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回来后,我便有了军师,一口气又收了一只狐狸两头幼豹三条竹叶青。
此次三条竹叶青应是一胞所生,我突然想起孟母三迁的故事,为了印证环境不仅能影响人还能影响其它生物,我预备与我的新弟子做一场测验。我心里正盘算怎样才能在这个小小的院中造出两种或是更多的环境,一抬眼发现新弟子陶阳竞用胳膊在桌前搭了个窝,昏昏且欲睡了。
顿时心中一股邪火冒起,我抬手就扔了个竹片做的戒尺到他头上去,一举没中。听到动静,他立刻端正坐好:“弟子觉得师父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多备些伤药,以免……”眼睛半睁不睁,嘴角涎丝闪光,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我深以为自己该给陶阳的高超应付技艺喝个彩,但是……我颤抖着手拿起另一把戒尺:“这是我们昨天讨论的问题。你的魂儿飞到哪里去了!”随着我的声音一起出去的戒尺却停在半空中,陶阳像吞了鸡蛋一样张大嘴看着被一条黑蛇卷住不动的戒尺。
我沉下声音:“小八你再敢护着他!”
黑蛇卷着戒尺飞回我身边:“你太凶了。”
陶阳的嘴又张大了一圈。小八转头对他说,“你且先去吧,我同你师父有事相商。”他依然大睁着眼睛嘴巴朝向小八。我狠狠咳了两声,他才恍然醒悟状木木呆呆地出门去了。
小八在桌面上面对我盘起身,是要说教的意思了。我刚要开口叫它不必多说,便听外面颤颤巍巍的一声“师叔……”。八成陶阳那小子是遇上飞鸿了。
我的心肝儿因为那句师叔颤了两颤,回过神来时小八已经开始了它的长篇大论,如小孩子不能惊吓,吓坏了更不敢学,再如陶阳毕竟是恩人之后,不可太颐指气使,免得落人话柄。总之就是抬出一推道理来说服我对陶阳温柔一点。小八语速一向快,又善引经据典,我原想同它好好辩一辩耳提面命与颐指气使的差别,立马又被它下一句话堵了回去。没奈何我被它堵得话头都接不上,只能默默听完说教,趁它停下来换气的时候寻个借口遁了。
飞鸿与陶阳都在院子里,陶阳像是在问什么问题,双手相握向前一推:“还请师叔赐教。”标标准准的推手礼,标标准准的求教姿态。飞鸿微微翘起嘴角,克制住自己不要翘得太高,一脸的得意洋洋。
此情此景,我觉着甚别扭,便对陶阳说:“你其实大可不必称飞鸿做师叔,你与飞鸿年纪相当,如此尊称倒少了少年人的亲近。”我以为这是对他俩莫大的恩赐。
却不想飞鸿闻言垮下笑脸皱紧了眉。
陶阳更是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不可,还说长幼秩序与礼节必不可少,朋友之谊他自会记在心里。
我怕他接着啰啰嗦嗦扯出一堆仁义礼智,便赶忙摆摆手随他去了。心中只叹谓自己是收了个怎样的徒弟。
春来秋往,日子就这样悠闲如水地淌过了。小八回来又进山,眠了一个冬又回来,如此往来数番,已然春秋几度。
近来飞鸿有些不对,譬如我确实记得不久前我还能轻轻松松敲他的头顶耍一下威风,现下却要踮起脚才能做那个动作,威风气势自然不再。我心中郁结,欲到小徒弟陶阳那里找些面子回来,往他面前一站,暗自比了一比……罢了罢了。
小八缠在我臂上:“男子到了这个年龄是要蹿得快些,你无须在意。”
我哼了一声,想回屋去找已经圆成一个球的阿怪,才想起它已经离开两个月了。尤记得两个月前的某个早上我醒来不见床边的阿怪,心想它终于懂事肯自己去窝里睡觉了。当时不甚在意,但直到太阳下山仍不见它踪影,大家才都着急起来,打着灯笼四处寻找也没找到。第二天我带着干粮进山去寻它,把我遇到它和我们平时去过的地方都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彼时我心里着急,爬坡时脚下一滑,不慎摔下了崖去。等我醒来时身边站着一个灰袍男子,很有几分严肃地看着我。问我进山来做什么。我借着月光观察了一下四周,此处是一个很大的洞口,洞口敞亮,除了头顶上一块大岩石四周并无遮挡。确认这里是个安全地方,我才有空同那男子讲话。
是他发现我,把我背到这洞口来。
彼时天已黑尽,不能下山回家了,他找来干柴点火,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大氅披在我身上。我们围着火堆,起先互相问一些不算私密的问题消磨时光,后来没有问题可问了,我不放心睡去,便同他讲我的伙伴们,讲小八讲阿怪,或是从前在宋家做工时的见闻。他也不拆穿我,我讲什么他就认真听着,不时补上一两句。等我讲累了,他便讲些奇志怪事或是山川河流。第二天天一亮,我便又开始寻阿怪,救我的男子说家中有事辞别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