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嘉敏被温修容相邀来至瑶光殿祭悼昭惠后,她手中捧着大束鲜花,正要跨进了门,不巧却正好撞上这一幕。
她愣在了门边,一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
片刻,手中的大捧鲜花掉在地上,她冲入了滂沱的雨帘中,任悲痛的泪水肆意流淌……
温修容看着她的身影,唇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极为阴戾的笑容。
而殿内,国主在碰触到阿乔的唇瓣时,乍然清醒,愤然挣脱了阿乔,踉跄离开了厢房。
一日、两日、三日……
时间一天天如流水,一点点过得极其缓慢,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嘉敏憔悴地倚在床沿上,失神地望着窗外,听着滴漏的声响,几场春雨连绵,殿中到处都是潮湿的气息。
隔筒密插杂花,插在梁栋窗壁的杂花绽放了早春的花朵,浸了太多的雨水,散发着糜糜的气息,仿佛开在腐烂枝叶上,有着浓甜化不开的香气。
她以为那一日所见,只不过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梦醒来却总是阴惨惨、冷冰冰的现实,出了殿门就是深如海的宫殿,让她一次次确信自己是在深宫之中,后宫美女如云,如春日妍妍的花海一般迷了人眼,国主又怎会是她一人所有呢?
每天都传来让她的心一次次碎裂的消息,譬如那宫女阿乔已被奉为乔婕妤,又譬如乔婕妤实际上出自落寞诗书之家,不仅饱读诗书,更擅长填词作诗,一首丹青极妙,又譬如她常常伴在君侧,红袖添香……
想到此,她的眼泪又如流了下来,官家啊官家!你既然不能对我一心一意,又何必曾经信誓旦旦说只衷情于我一人呢?
裴良人送来的那盒枯桑尚在,嘉敏拈起一片桑叶,自嘲而笑:“枯桑意寓失宠,想不到真的应验了。‘士之耽矣,犹可脱矣;女之耽矣,不可脱矣’。香柔,本宫是不是太傻了,本宫将全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如此信誓旦旦地赌着他对本宫的爱,可是一旦失去了他的宠爱,本宫的整片天都好像要塌了下来,香柔,你告诉本宫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香柔也伤感起来,心中悲苦,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娘娘,您是国后,是中宫之主,无论任何人得宠,也不过只是丁点儿而已,哪里能和您如山似海的君恩相比呢?”
“是了,本宫是国后,不能有私心,帝王宠幸嫔妃,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为何本宫却看不透?想不明白?”嘉敏拼命扯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阵悸痛,她不得不躬身捂住了胸口,“可为何这么难受?本宫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自己的心……”
香柔用绢子替嘉敏拭去泪水,心疼道:“娘娘,你要相信国主,国主一定是迫于朝堂舆论,才做做样子随意封了嫔御,娘娘是被蒙蔽了,可是奴婢看得明白!”
☆、第二十五章 枯桑叶(3)
殿外的春雨悬挂了珠帘,更添了浓重的愁绪,把字莲中的香烟氤氲,在潮湿的雨气中浓稠得化不开,香气滞涩,重重地堆积在殿中,嘉敏觉得胸闷头重,说道:“将窗户打开一点儿。”
香柔启开了窗户,哗啦的雨夹着水雾从窗外扑入房中,雨声淅沥声更大,夹杂着若继若断的哭泣声。
“是谁在哭?”
“好像是阿茂的声音。”
阿茂红肿着眼圈进来时,浑身都已经湿透,嘉敏见他哭得伤心,奇道:“怎么了?”
阿茂抽噎难继:“娘娘自己心中难受,就不要过问奴婢的闲事了。若是让娘娘心中再添了堵,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
嘉敏气道:“你若是不说,谅你有十个脑袋也不敢。”
“是……”阿茂擦了擦眼泪,“奴婢刚收了家书,去岁大旱,乡民颗粒无收,官府虽有拨粮,可都不济用,到了如今青黄不接的时候,父老乡亲不仅连裹腹的粮食没了,就是春耕粮食也被劫匪抢走……奴婢的家父病重没有吃喝,刚刚已经过世了……”
嘉敏惊得翻身坐起,“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阿茂红着眼圈儿,“这不过是奴婢的家事,奴婢怎好惊扰娘娘?”
“既是你的家事,也是国事。你家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它人了,今岁春雨连绵,也不知道春雨中有多少乡亲父老饱受饥饿。香柔,去多拿些银子,给阿茂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