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点头道:“圣尊后多次在国主跟前旁敲侧击,提议要国主纳了庆奴为嫔妃。这庆奴看着老实,其实花花心思比谁都多!”
国后有些恼意道:“只可恨国主对她情分太深,纵是如此,国主仍饶她不死,只将她赶往皇陵!”
流珠抚慰道:“娘娘就安心吧!那皇陵荒僻,庆奴断了念想,只怕熬不过今冬呢!若是娘娘还不放心,奴婢这就去差人将她圈禁起来!”
国后这才疲惫一笑,正要躺下休息,突然听到殿外一声“砰”的巨响。
流珠喝道:“谁在外面?!”
殿门口,嘉敏摔碎了药碗,怔怔地站在门边。
国后有些诧异:“小妹?……”
嘉敏悲声问道:“姐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国后勉强笑了笑:“外面凉,小心着了风寒,小妹还是快进来。”
“庆奴当真是姐姐害的么?”
“小妹,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嘉敏心痛如割,眼前的姐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地澄澈的女子,而是让她感到分外陌生,“难道只是因为姐姐不喜欢一个人,就要将她置于死地么?姐姐的心,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流珠斥道:“在娘娘面前,小小姐不可如此放肆!”
国后的脸色沉了沉,毫无表情地问道:“难道在妹妹的眼中,姐姐就如此不堪?”
“庆奴何罪之有?不过是得了国主的厚待,得了圣尊后的信赖,姐姐身为后宫之主,理应雍容雅正,难道就容不得一个小小宫女?”
国后轻叹一声:“小妹,你年纪太小,涉世未深,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么?”嘉敏心情低落,难道真的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流珠在一旁说道:“小小姐尚未出阁,何曾知道大家族里的千综万绪?更何况是在三千佳丽的后宫?娘娘这样做,自有娘娘的道理。”
嘉敏再也无言以对,她怔怔了很久,是她发现了香袋藏毒,可这一切都是姐姐的精心安排,她就这样被卷进了后宫的争斗,与姐姐联手除掉了庆奴。
心中,似乎被巨石压着一样难受。
她转身跑了出去,夜风很大,吹得她的眼睛有些干涩,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只听得远方呜呜咽咽的箫声,那箫声凄婉,似是怀人,又有着无可奈何的嗟叹。
☆、第七章 情思诀(1)
心月桥畔,暗月沉沉。
朦胧灯光映照着湖面的影子,衬得国主身影孤零零的,他斜斜地倚在雕栏上,手中仅执有一支长箫,横箫于唇边,箫声袅袅,映衬着湖中的弯月,是那样的落寞和孤寂。
一只雀儿扑棱棱着翅膀,从树下飞过,国主蓦然间惊醒,箫声戛然而止,到此时方才觉得,满绪的惆怅与月光的清辉交织在一起,冷冷清清,靡靡霏霏,挥之不去,又不胜悲凉。
嘉敏吟咏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官家这首《女冠子》吹得凄婉哀怨,想是借曲怀人。”
国主微微一震,他这份落寞的心思隐藏心底,自以为再无人知晓,却被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瞧了出来。
再看嘉敏,她耳上戴翠秋叶耳坠,梳百合髻,插一枚银镀金碧玺牡丹草虫簪,着一席联珠花树对鹿纹夹缬主绢衣,袅袅娜娜中,不胜柔弱。
国主道:“是怀人,怀的是故人。”
嘉敏幽然问道:“是庆奴姐姐吧?”
国主空望着弯月垂垂的夜幕,叹道:“自朕解事起,庆奴一直跟随在朕身边,为服侍朕,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也只有她知道朕所爱的香须有一味南山紫气降香,朕最爱的头冠并非是龙头束发金冠,而是白玛瑙束发冠……可是,这样的人儿也得离开朕。难道朕当真是孤家寡人了么?”
“庆奴……”嘉敏几乎脱口而出,说什么呢?说庆奴是被姐姐陷害的么?
若是说了出来,国主又如何看待姐姐呢?
大概认为她是个心计深重、步步为营的女子吧?
这样的姐姐会让他失望吧?
到此时,她方才觉得自己的无力。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