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策_作者:君夭(118)

2018-02-07 君夭

  然后,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事项,瞅一眼窗外的阳光,只得无可奈何地告诉自己——弋栖月,你不能接着睡。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小时候哥哥叫起她来的话:月儿,起床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啊。

  不过很早之前她便没有哥哥了,并且之后也再也不会有哥哥了,她的哥哥走了,她便自己叫自己起来罢。

  这一日,弋栖月翻弄着这个废折子,目光停留在第一行上。

  ——今日,凌霄阁禁闭解除。

  唔,凌霄阁,炙,百里炙,是时候去瞧瞧他,也是时候将他的武功恢复过来了。

  此前日日让薛太医好生照顾着,然后来给她汇报,她却不能去瞧他,顶多能在高台上远远瞧一眼,如今,不知不觉间解除禁闭的时候便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清晨的阳光太温柔,弋栖月有些冰凉的面颊上,突然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柔和。

  -

  弋栖月到达凌霄阁的时候,入了院子,便看见落了一地的木槿。

  夏日里木槿花开,开过一季便落,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而百里炙的身形便在那一株木槿旁,旁边还有一棵高树,他便坐在树旁的石案上饮酒。

  弋栖月远远地瞧了过去,如今他的身形却和当初天牢里的男子交叠起来。

  那时他一言一语皆是为她着想,那时他看着她,缓缓抬起手,任凭她出手废他的武功,那时他身形一晃倒在地上……

  不知不觉间,弋栖月已然几步行至他面前。

  百里炙瞧见她的身形,执着酒盏的手一停,那酒盏在他的薄唇边停滞了,他有些惊愣地瞧着她。

  弋栖月笑了笑,却是抬手执过他的酒盏来,一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毫不顾忌。

  “还是贪酒。”弋栖月微微眯起眼睛瞧着他。

  如今一旁的树叶、残花落了,倏忽间便落满了他的衣衫,孰料他却管也不管。

  弋栖月颦了颦眉,她能瞧出他瘦了,也能瞧出他不似之前那般身形矫健了,最初她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茶馆里,那时的他丰神隽逸,好不潇洒,翻手一出剑,凌厉漂亮;一个不留神给人掀去了面纱,勾唇一笑亦是惊艳——孰知如今却耗成了这副模样。

  她抬了手,忽而想给他把落叶拂下去。

  百里炙却是凤眸一挑,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扣上她的手腕。

  “臣下没想到陛下还会来。”

  “陛下不要拂去这叶子,臣下还记得,那时方才从南疆归来,陛下来瞧臣下,这树上的花,也是落满了衣襟。”

  他笑得清浅温柔,仿佛不曾怪过她分毫。

  弋栖月一愣,每每对着这个温柔暖和到骨子里的男子,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温柔了起来。

  “炙,你不怪朕吗?”

  百里炙一笑,转过头去吻着她的手,一路从指间吻到了皓腕,他的唇温热,一路下来且温且痒。

  “炙怪过陛下的。”

  “方才醒的时候,炙想过,为何陛下不肯来瞧臣下,那时候想陛下想得紧了。”

  弋栖月微微愣怔,不曾想他会说得这般直接。

  “后来呢?”

  百里炙一笑,微微挑起的凤眸好似一只小狐狸,狡黠却无害人之心,他抬手比向了东边的一处高台:“陛下,那可是揽月台?”

  “那日,炙瞧见陛下立在那台上,仿佛在向这边瞧着,突然便不怪陛下了。”

  而那日,弋栖月还真的是在瞧他。

  弋栖月笑了笑,施施然坐在案边执起酒壶来缓缓在盏中斟上酒。

  “朕废了炙的武功,炙可是怪朕?”她的声音很轻。

  百里炙却笑:“炙的武功,本来便是陛下的。”

  “炙想着用这功夫护陛下一世,便是当个侍从也好;后来又想,陛下若是放心不下,怕是在身边按了一颗毒刺,那废去便好,莫要留成心病,如今给陛下废去,炙也是心甘情愿,怪不得陛下的。”

  弋栖月听他说着,手却是一抖,酒洒落了几滴,一时间,她心里已经软了。

  他的心思,柔软而又干净。

  恰恰又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只是,陛下,炙若是没了武功,陛下可会嫌炙无用?”百里炙看着方才她落在石案上的几滴酒水。

  弋栖月摇首:“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