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垂眼看着祁磐峰:“所以现在要择人试药,有没有端倪,一试便知。”
她说着,拽着百里炙的手却愈发用力,百里炙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告诉他,他不要说话,由她来。
祁磐峰却摇首:“陛下容末将出言无状——西人不可轻信。”
弋栖月颦了颦眉,如若她不是皇帝,一定会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开,带着炙去试药,只可惜如今她是皇帝,而面前的将领,哪怕执拗,哪怕有偏见,还是一心向着北幽的。
——所以,她只能慢慢说服他。
“你且说。”
“试药是常事,无妨,但是试药试出来一时无事,这药不一定永远妥当,陛下不妨一想——西国多有奇行异术,就说这蛊毒,如若不是许久以后我们发现尸体不腐,蚊虫不近,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是普通的疫病;
如今也是这样,也许这碗药可以解除蛊毒,或者说,也许解除不了,但也不至于害人,所以我们会认为,这碗药是可以用的,但是时间长了,会不会有令一味毒,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就不好确定了。”祁磐峰一向为人耿直,此时更是不顾一切,把心中一切悉数说来。
弋栖月沉了口气:“祁将军此言也有道理;但是西人的毒,我们毫无头绪,需要让知晓的人来解,眼下便只有公子炙;再其次,如若我们因为信不过他,试也不试,就寻不到合适的方子,许多将士很可能会白白送命。”
“可是,陛下,百里公子身上流着西国皇室的血,我们如何可以信他?”
弋栖月兀自咬了唇边。
是啊,如何可以信他?
她知道她信他,可是只是因为她心里的感觉。
如若出问题的人是她,她相信炙,将药一饮而尽便是,可如今这药是给将士们用——他们也许并不肯相信炙。
“祁帅所言极是。”
弋栖月正痴愣着,身后的百里炙却缓缓启口。
他低下头去瞧着药碗,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药碗的碗身,忽而笑道:“刀剑无情,汤药也不分人的,如若炙自己喝下这药,祁帅可肯相信,这汤药——炙没有动丝毫手脚?”
祁磐峰一愣,弋栖月也是一怔。
可倏忽间,百里炙已然手腕一翻,手指一挑,便单手执着一个药碗摆在面前,他眯起眼睛,执着药碗向前略微停顿,随即一仰头,便将这汤药悉数饮下。
末了,他将空碗向前一递,笑道:“如何,现在祁帅可肯信了?”
祁磐峰怔愣着点了点头,却又无从辩驳。
弋栖月在一旁看着百里炙,忽而心里一酸——他并没有中这毒,何苦喝这药呢?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何况这药,还只是先拿来试试的。
百里炙此时却将碗向案上一搁,转过身来看着她:“陛下,请去寻人试药罢。”
弋栖月这一路上,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那次天牢里也是,这次试药也是,炙承受了许多他本不应承受的东西,可是她偏偏无可奈何。
祁磐峰此时心里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欠妥,忙点了点头,这便带着人端了药向禁闭区赶去。
待门帘被他们关上,弋栖月咬了咬唇,扭头看向一旁的百里炙。
“炙,你这厮怎的这般傻。”
百里炙看着她,却是笑得玩味又随意:“自己配的药,自己喝,炙还是有这点自信的。”
弋栖月瞧了他一眼,一手将他按在椅子上,一手执起桌案上他写的方子细细瞧着。
“是药三分毒,这药是给中毒的人喝的,你又没有中毒,怎能乱喝药。”她蹙着眉头。
一边说,一边细细瞧着那些配药,的确有几味,她隐约记得是微毒。
炙应当也是知道的吧。
可是他依旧是眉头也不皱地一饮而尽。
“朕去寻先生过来,看看这几味药,别害了毒。”末了,弋栖月搁下那张方子,转过身去。
百里炙却抬手拽住她。
“陛下,炙觉得没什么不舒服,何况如果陛下现在去了,他们肯定以为这药有问题,又会功亏一篑了。”
弋栖月锁了眉头:“朕瞧了,那几味药都是微毒,加在一起更不知道会如何,不寻个先生来,出了事怎么办?”
百里炙抬头看着她:“炙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同陛下说,现在也没个症状,先生来瞧也没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