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卿心里紧了一紧,随后身形一晃,单膝砸落在地便是一礼。
他低下头去,哑着嗓子:
“陛下。”
虽说方才淮川将这一切道出来的时候,夜宸卿就知道,这一切都会进入弋栖月耳中,可如今,当她真的出现在这里,心里竟还是没来由地一颤。
弋栖月一言未发,半晌略微垂下头去,手腕一转,竟是用袖中冰凉的短匕挑了他的下巴。
方才湛玖来报,说暗卫发现夜宸卿前往天牢,她还是迟疑了一下才亲自过来,可如今听了这二人的对峙,她心里明白了不少。
之前的种种,皆是有因有果。
而她虽是勉强应付至今,却足足被这二人玩弄了许久。
——可是,夜宸卿,你之前每每都说朕不信你。
朕允诺于你,可是你当真值得朕信吗?
你在这北宫留了将近两年,除了方才淮川口中的那些事,难道会风平浪静?
弋栖月思量着,甚至想起了几天前墨苍落的一席话。
“月儿,这世上长着我这副面孔的,还有旁人,如若是他做的,他亦可以报上我的名字。”
夜宸卿,看似波澜不惊的你,心里究竟潜着什么样的东西?!
想着想着,弋栖月手下已然加了力道。
夜宸卿依旧是一声不吭,而颈项处已然被她割破出血。
湛玖在一旁颦了颦眉,不知陛下是有意无意,便未做声。
一旁候着的碧溪却是自小随着弋栖月长大的。
在碧溪的印象里,陛下每次发愣都是这副模样——咬着唇、微蹙着眉,只要想到什么不欢喜的事情,手下便加力。
于是,不是捏碎个木球便是毁坏个杯盏。
可如今陛下手底下可是个活人。
碧溪想不明白其他,但是能记起来当初陛下因为夜宸卿的不在意起过脾气,和淮川的洞房夜好像也去了潋玉宫,刚刚平定了叛乱封夜宸卿为凤君,她亲眼瞧见陛下在紫宸殿里吻了他。
碧溪不能让弋栖月不知不觉间做了事,之后后悔。
“陛下,使不得,要出人命的。”
碧溪身子一颤便跪在地上,抱住弋栖月的手臂。
弋栖月方才回过神来,目光一溜便瞧见夜宸卿衣领口尽是血迹。
而他依旧单膝跪在那里。
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慌乱掩饰了过去,手一松,那匕首便落了地。
‘当啷’一声,又硬又冷。
碧溪松了一口气,心下盘算着,回去要好生同陛下解释一番,毕竟陛下从小到大占有欲都强的很。
弋栖月冷清的眸子又瞧了瞧栅栏里面的淮川,和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的夜宸卿。
随后一言未发地转身而去。
碧溪也赶忙站起身来,同湛玖一同随着陛下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小,方才闻讯而来的刘公公垂首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要扶夜宸卿。
夜宸卿摆了摆手,随后身子一振自己站起身来,垂着眼抚上自己颈项的伤口——不过,如今颈项上只是皮肉伤,尚未伤及要害。
一旁,淮川却忽而扬声大笑。
“如何,夜宸卿,我瞧瞧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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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弋栖月垂眼坐在桌案旁,手里执着笔,在奏折上写画,颇为勤快,但究竟心思在哪里,谁也不知。
碧溪无声地立在一旁,心里翻来覆去地思量。
——一会儿应当如何对陛下开口呢。
她犹豫了好几下,依旧没能张开口来,不想这边,弋栖月竟是开口道:“碧溪,今日的事,谢谢你。”
碧溪一愣,随后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婢子只是担心陛下一时冲动,绝不是……”
说着,她张了张口,又不知怎么说了。
弋栖月颔首:“不用这么小心,朕知晓的。”
她停了一停,随后又道:“可是,朕今日便是杀了他,又能如何呢。”
不知不觉间,夜宸卿算计了这么多。
淮川身为东国皇子,知道的事情多,可是心思还是浅,他能说出来夜宸卿的这几点目的,那么他没说出来的又有多少?
夜宸卿就是她弋栖月身边的一柄刀啊。
“婢子担心陛下会后悔。”碧溪垂下头,小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