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淡笑:“自然是听清了,在后面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夫人讲了一路的梦话,朕都听清了。”
这夫人一愣。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说梦话的人。
嫣儿那孩子也不曾讲过……
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会不会不知不觉……
“呵,倒是不知,老身讲了什么?”她心里发慌,面前却故作冷静。
“也没有什么,嫣儿姑娘难不成没有同夫人讲过?”弋栖月眯了眯眼。
看见面前夫人的眼睛里有几分难掩的紧张,弋栖月低声笑道:
“夫人倒是性情中人,这梦话反反复复只三个字。”
“莫常州。”
这夫人的身形陡然一凛。
墨长舟。
墨长舟。
二十多年了。
老身为何还要记得你。
心下懊恼将这个名字给别人听了去,面上却强撑着平平淡淡:
“皇帝怕是听岔了,这几个字倒是全无印象。”
可弋栖月是何等聪明的人,瞧见这夫人的反应,心里已经明了了几分——自己应当是没有听错。
“那便当听岔了罢。
呵,梦话一事,本就是笑言,夫人又何必深究呢?”
弋栖月轻描淡写。
面前夫人身形停了一停,随后却是转身,挥了挥手。
“在外站着不合礼数,还请进去详谈。”
那几个黑衣侍从闪身过来,将弋栖月围上了。
弋栖月自知逃脱不了,便也举步随着她进了门。
二人便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
“皇帝为君,重在守诺识事,不当随意岔开话头——何况方才老身救了陛下,陛下却插科打诨不言正事,怕是不妥。”
弋栖月淡然地饮了一口茶:
“夫人实际上是救了那些南人的性命。”
随后她搁下茶盏,又笑:“也是救了夜氏的性命,救了夫人自己的性命。”
对面的夫人颦起眉来。
弋栖月又笑:“不过,夫人的出发点是善的,是为了救朕,朕在此要谢过夫人的。”
对面夫人略一颦眉。
她心下很是不悦,对于这北幽的女帝。
本来她心里算计着要将许嫣许给自家儿子为妻,许嫣这丫头温柔可人,又恭敬知礼,对她更是虔敬得很,这些年来她都很是看重。
而这北国的女帝,且不说当初生生干出一番抢亲的事,搞得自己儿子跟着跑了,害的嫣儿也在屋里哭了数日,便是如今,这女帝落入她手中,说话也全无服软之意。
这么几句话,加上之前考虑了许久,她愈发肯定了——决不能把宸卿留在北宫。
“既是谢,皇帝便应拿出些诚意来。”
弋栖月这边淡淡而笑,只觉得这位夫人说话好生牵强,仿佛一直就盼着她答应下什么来。
“夫人请讲。”
“皇帝应当记得第一次见到老身的情形,如今老身并无其他要求,只盼陛下放人。”
弋栖月略一挑眉:“放人?谁?”
“皇帝在新婚夜带走的人。”
弋栖月低低地笑了一声:
“夫人只怕是糊涂了,其他的都好说,可是像一个皇帝要她后宫的夫侍,这一步棋未免不妥。”
对面夫人冷冷道:
“向一个皇帝要她后宫的夫侍?不,是一个母亲在索要她被抢走的孩子!”
弋栖月的手不知不觉间抚上了腕间的木镯子。
“哦,如若朕不肯呢?”
她也说不上为何会如此回绝,只是在心里觉得,她不肯放人。
对面夫人冷笑:
“如今宸卿按理来说已是北宫容君,若是寻常后宫,便是妃位,如今老身同天家,也算是结了亲了。”
忽而又抬眼看着弋栖月:
“都道是北国重礼,皇帝好歹也该唤一声婆母,如今唤也不唤,可是因为——陛下压根没有将宸卿当回事?!”
“既然没有当回事,倒不妨将他换回来!”
弋栖月愣了一愣,随后哼笑道:
“如何算是不当回事?”
“朕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礼节,只不过,所谓礼节,君臣之礼在先,亲故之礼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