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若是成长起来,便是未来的帝王,他迟早会看不上夜氏,迟早会干出当年东国皇帝做的事。”
“到时候,他自然不会动他的父母,但是其他人呢?”
夜渌心里一颤,身形一个瘫软跌倒在地。
夜宸卿却只是淡笑着俯下身扶住她。
可是夜渌只觉得,自家儿子扶着自己的手冰凉冰凉,硌得她生疼!
“所以,母亲,您究竟打算置我和夜氏众人于何地?”
夜渌咬着牙,眼泪不住地流,声音发颤:“宸卿,娘对不住你……但是,不要杀你的兄弟,不要杀他,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夜宸卿眸光一沉,忽而涩涩而笑:
“他没有做错什么,那我便做错什么了吗?”
“母亲,从小到大,宸卿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他名义上是皇后的儿子,母亲尚且如此挂心,可我呢?母亲只怕从未当我是您的孩子罢。”
夜渌咬着牙,身形不住地颤抖,她觉得面前的宸卿甚是可怕,可是……
“如今,您留着他,只怕是等着有朝一日,他出手杀了我。”夜宸卿淡淡说着,可是哭泣的夜渌无暇去看,自家儿子那一对俊美的凤眼里分明写着落寞和孤独。
“对不起,宸卿,娘对不起你……”
“可是娘后悔的时候,他已经生下来了……”
“生下来,他便是娘的孩子……”
夜宸卿涩涩而笑。
他便不是她生的吗?
何苦这些年,如此冷淡待他。
“那娘不妨把宸卿看做别人家孩子罢。”
他冷冷道,松开她,直起身来,转身不再瞧她了。
可笑他本还存着一丝渺小的希望。
陛下今日下午同他一讲,他想着他的母亲大抵是爱他的,将事情解释清楚便也罢了。
他何尝不渴望有一个疼他爱他的母亲?
可只是到了晚上,他母亲这一席话,让他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母亲,宁愿让淮钴杀了他,也不允他杀淮钴。
他夜宸卿,分明就是自己母亲的弃子。
夜宸卿苦涩而笑。
而身后的夜渌不住涕泣,末了终于哑着嗓子道:
“宸卿,娘对不起你……”
“那便罢了,娘……不再干涉此事……”
夜宸卿背对着她,默然闭上眼,半晌只是低声道:
“母亲早些回去歇息罢。”
语罢他打了一个响指,外面的侍从便开了门,将颤颤巍巍的夜渌搀走了。
夜宸卿却在屋间默然而立。
今晚的这一切,他想哭想笑却最终无可奈何。
不知立了多久,他向着外室走去,索性便自己取了几坛珍藏的美酒来,坐在堂屋里,一盏一盏地自饮孤酒。
夜宸卿并非贪酒之人,这些酒本也只是备在这里。
孰知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借酒消愁,当真是不假。
一盏又一盏。
面前的矮树上了叠影,大抵一会儿月光也会显出数缕。
夜宸卿摇摇晃晃地看着面前的酒盏,忽而扬唇笑了。
抬起手来又要一饮而尽,一旁的侍从却匆匆赶了过来。
“主上,今日那位客人唤您过去,说有事寻您。”
夜宸卿愣了一愣,忽而想起了陛下来。
陛下。
他笑了一笑,摇摇晃晃要起身。
孰知此时,外面却响起一阵脚步声……
夜宸卿愣怔了一下,随后却见到许嫣的影子出现在门边。
“主上,夫人和您似乎是怄气了,夫人放心不下您,便派我过来瞧瞧。”许嫣柔柔地说着。
看着面前醉得摇摇晃晃的夜宸卿,她不由得面色一红,又低下头去。
这世上竟有这等男子,便是如此醉酒,朦胧不清,也俊美得不可方物。
夜宸卿抬起眼来瞧了瞧她,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不必。”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觉得头脑一阵昏花。
许嫣听他这冷冷的语气,心里忽而颇不是个滋味,看见他站起身来,却又摆出一个贤淑的颜色来:“主子喝多了,怎的还要出去?若是有个闪失,夫人只怕要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