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低声哼笑:
“他若真瞧见,真问起来,朕便说是——他来了,朕高兴得一夜未睡着。”
碧溪叹了口气。
可是弋栖月虽是话语不饶人,终究也只得摇了摇头道:
“那你便给朕遮遮罢,朕虽素来不欢喜,但今日上朝,也说得过去。”
碧溪便颔首称是。
时间很凑巧。
这边弋栖月刚刚理好妆容,那边墨苍落便准时到了。
碧溪动作麻利,将桌案理好,然后又取了茶盏,给二人沏好茶。
见弋栖月摆一摆手,碧溪行礼退下,这边墨苍落面上却是有了一分笑意:“月儿,你这里的丫鬟,手脚真真是利索。”
“做事情这般娴熟,又快又好。”
弋栖月面上三分笑:
“如卖油之翁,唯手熟尔。”
“碧溪做这些事,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少说也有十年了。”
墨苍落略一颦眉:“十年?月儿,你回到北都,只怕才三四年的功夫。”
弋栖月笑:“碧溪本就是老家里的丫鬟,后来朕回来,她便又来随着朕。”
“这么多年,毫不间断,足足做下这些活儿来,自然是娴熟得紧。”
墨苍落笑了笑:“也难为你,如今已经当了帝王,也依旧是简朴干净的,身边这么一个丫鬟便行的了事。”
弋栖月执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师父他老人家当初也是教导我们,所为人当简朴,这是对的,朕自然要履行,何况碧溪的手艺,她一人也顾得来,人再多了,朕反倒觉得眼晕。”
墨苍落笑:“的确,月儿,你一向听师父的话。”
弋栖月搁下茶盏,只是笑。
她隐隐约约听出来的墨苍落的意思。
他在试探。
试探夜宸卿离开之前,是不是夜宸卿在屋子里侍候。
从而……试探她和宸卿的关系。
他一张口,弋栖月便瞧见了他的嗓子眼儿,如今又岂会让他得逞?!
“师兄,可还记得此番的正经事?”
弋栖月轻描淡写转了话题。
墨苍落笑了笑,眯起眼睛瞧她:“我人都在这里了,月儿为何还如此心急?”
弋栖月摇了摇头,只是道:
“朕心里自然是急得很,师兄在固然是好事,可是想除的人还活着,自然不可能安心,师兄——曾经的胆战心惊,朕当真不肯再遭一遍了,只盼师兄念及当年之谊,帮朕这个忙。”
她的声音很低,隐隐的带着三分恳切之意。
墨苍落听着她这番语气,心里只觉得抖了一抖。
莫名地想起了当年,师父指给他的那个小姑娘。
小小的,瘦瘦弱弱的,一双大眼睛闪闪烁烁,长睫毛微抖,见着他害怕,只敢一个劲儿往师父身后躲。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连哄带骗才说动她随着他走。
然后……
这个小丫头,之后就开始凡事都躲在他身后了。
师父说,这丫头可怜。
而墨苍落后来渐渐也知道她的遭遇。
同他一样是可怜人。
而不知不觉间,月儿已经长大了,墨苍落许久也不曾见过她胆怯的样子,直到方才——
好像是那个小小的月儿又回来了。
师父牵着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然后她抬起头来,用大大的、雾蒙蒙的眼睛,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却是一眼瞧得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好。”
鬼使神差一般,墨苍落已然开口应下。
爽快到连弋栖月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同生相煎之蛊,是墨家代代相传之物,也算是墨家至宝,这些年一直保存着这蛊,也存着用法,只不过是不曾用过的。”
墨苍落淡淡道。
“而我如今能有这蛊,实则是因为我父亲。”
“当初我父亲是墨家名义上的叛徒,险些被革除姓氏,好在最终祖父宽容,许他仍保墨家子孙之名,算是过继给了一个早亡的先辈名下。”
“这蛊按理来说也不当在他手里,因为他已经不是墨家直系之人。”
弋栖月颦了颦眉,想起当初她偷偷听到的,夜氏夫人的话。
“不过后来,墨家遭了大灾,被迫离开墨家的父亲,成为了墨家唯一还活着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