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东咎国新来的淮川公子,则也是日日闷在处所,轻易也无心出去瞧瞧,如今宫里的花儿开得分外绚烂却无一人观赏,繁华之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萧条。
养心殿里,弋栖月听见外面的动静,几步上前开了门,却见湛玖垂着头跪在门外,那他高束的头发落落垂下,他跪的很正很稳,以至于长发都鲜少晃动。
“陛下,臣下疏于职守,前来请罪。”湛玖咬着牙低声说着。
弋栖月垂下眸子瞧着他,平日里的湛玖简直如一块儿硬铁,对她的要求和命令皆是绝对服从,毫无差池,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内疚的模样。
自打她遇见他。
湛玖本不是个侍卫,而是一个自幼被培养的杀手,而那培养者,正是那原来的皇帝——弋擎天,弋擎天得知弋栖月未死,便派出了这个在宫中培养多年的杀手,前去取她的性命。
湛玖在宫中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按宫内要求,成年的未曾去势的男子,是不得在宫中任意出入的;因此他和同伴训练的地方暗无天日,难分早晚寒暑,这也是弋栖月第一次见他,他的面色白皙乃至苍白的原因。
而之所以叫湛玖,是因为他是湛氏手下的第九个杀手,在他之前,自然有湛柒、湛捌之流。
第一卷 078 初见
弋栖月第一次见到湛玖,是在她刚刚逃出苍流时,在一个村镇边上的密林里。
一袭黑衣的少年从树上忽然落下,身形如同鬼魅,面色白得不自然。
弋栖月无意暴露身份,任由他举刀架在她颈项上。
“说,这是哪里?”他冷冷地开口,刀刃抵着她的脖颈。
弋栖月失笑,如此气势汹汹,竟只是想要问个路,见他身手不凡也无意硬杠,只是笑道:“迎水镇,这镇子是个千年古镇了,因镇子旁那泓未曾干涸结冰的清澈见底的溪水而得名。”
她身后的湛玖沉默着,也不肯放下刀来,拧着那刚毅俊秀的远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阁下为何至此呢?”弋栖月一笑,施施然开了口,这男子气质非同常人,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还是莫同他交恶为好,若是可以,多摸清些他的底细,则更好。
湛玖迟疑了一会子,半晌,终于启口,声音依旧是冰冷而又严肃:“你可知,这一带……”
他停了停,手上又加大了力气,终于又说着:“这一带,可有卖食物的地方?”
这么一句话,他说得格外严肃。
弋栖月闻言一愣,脖子在人家手上,为了保命也不敢笑出声来,强忍笑意道:“自是有的,公子想吃什么,若是行的方便,不若由我带你去罢。”
身后的湛玖又陷入了沉默,半晌,那架在颈项上的刀刃终于一松:“那便麻烦你了。”
说是一句感谢的话,却依旧平平淡淡不带感情。
弋栖月在前面引着路,他便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心下惊奇着男子竟是分毫不知世俗之事,也是愈发警惕了。
可后来,她才发现有更为‘奇特’的事情,在店小二寻他结账时,这厮竟全然不知金钱为何物,了无头绪之下竟抓出佩剑来要抵了饭前,话也不肯多说,她心下一软,将他的剑按了回去,替他付了这顿饭钱。
她不知,这微不足道的几两银子,最终救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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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玖,你好大的胆子,连主子的命令都敢违抗,不要脑袋了吗?!”那日屋中溅血,整个屋子里都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又是一个黑衣男子现出身来,手里的那把剑明晃晃的袭人眼,方才他转了剑花从背后刺她,便是湛玖上前挡了下来。
湛玖颦了颦眉,眸子里满是惊讶:“我……不曾违抗过主子的命令。”
那黑衣男子一凛眉,一边指着弋栖月,一边冷声道:“那你为何要袒护她?!须知,她便是此次主子命你我杀死的人——弋栖月。”
弋栖月闻言一愣,她此前的确不知晓,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湛玖本就是口风极严的人,自然是不会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的任务要求,而弋栖月为了少惹是非,自然也不会去问;赶上湛玖又是极为不通人情世故,随着她几日,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要问。
荒唐人,便也做出了荒唐事。
湛玖闻言一愣,身形陡然一震,继而转过头去瞧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