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源恩用又来了,他宣称带来了神谕,假如平戡与拾女愿意戴罪立功,便可免于一死。
拾女抬起头,直视源恩用的目光,淡淡道:“婴儿有罪吗?”
源恩用思量着拾女的话,很快明白了拾女的意思,他慢慢道:“有罪无罪,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们。一线生机就摆在你们面前,可要好好珍惜呀。”
拾女冷冷一笑,不再纠缠。
这一次,源恩用同样没问出什么来,虽然他费尽心思,问了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又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到牢里宣布判处平戡、梁拾女斩首之刑,次日执行,同时问二人可有什么心愿。
听到“斩首”二字的时候,拾女的心还是跳的快了一拍,说不怕死到底是不行的,然后就是释然。想想近日来受的罪,终于有解脱的时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对于临终遗愿这事,她想了想,提出要看一眼亲生父母的画像。她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事到临头,也得认认人。
平戡并没有提遗愿的意思。
拾女唯一的心愿,到底还是为难了源恩用。一夜的静默之后,走上刑场的拾女终于见到了源恩用,他带来了拾女想要的东西。
那是抓捕文书上的画像,纸张有些旧,画像上男的果然英俊潇洒,女的果然端庄贤淑,郎才女貌,令人称羡。而这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尸骨又在何处呢?
拾女跪在断头台上,地面有些凉,她仰着头,看着布着些许乌云的天空,轻轻道:“我才知道自己是谁,便要死了。”
平戡闭着眼,似乎在打盹儿。
一旁的刽子手捧着屠刀,等待命令。
这时候,昭明神宫之内,一众大巫长老也是围在一起,大祭司神色淡然,听着属下的议论。
“事到如今,不如赦免几个死囚,为主上祈福。”
这提议得到了几个长老的附和,自然也有人提出异议。大祭司听着,不过一笑。
几日后,新任神尊继位的神谕已经传到了南边的小镇上,百姓们争相庆贺。在蒙蒙细雨中默默走过大街的两个人,便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面容丑陋,还瘸了一条腿,一路拖着走。女的瘦弱不堪,半倚着那丑男人,倒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模样。二人共撑一把伞,伞柄在男人手里,向女子方向偏着。
“看来,让我们活着,没达到他们的目的。”
女子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又有些虚弱。
那男人并不言语,他虽板着一张脸,看着女子的眼神却是极温柔的。然这眼神并不像对待心爱之人的温柔,反而有些别的意思。
二人走的很慢,像极了八十岁老太太出门时的谨慎步伐,许多行人轻而易举超过他们,又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
小镇很热闹,这二人并未作任何停留,更谈不上观看些什么。秋风伴着秋雨轻轻吹过,相互取暖的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感到这寒意。
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头戴斗笠的武士,他手按佩剑,面容严肃,冷眼瞧着。
☆、神宫诡事
太久没人住的房子,总会出现各种传说。人住了太久的房子,也该有各种各样的诡事。昭明神宫的历史足够长,房子足够多,故二者兼备。
第一件禁地空房
神宫西边有一处空房,地方很大,建造时规格不低,不知从何时起成了禁地。初时,偶尔路过的宫人会觉得好奇,常偷偷观看,久而久之,这种好奇变为恐惧。
那空房子是没人住的,可从外观上看,干干净净的,好像每日有人打扫,可从未有人见过打扫之人。到了晚上,偶尔会闪烁诡异的光,传出令人害怕的动静,胆小的宫人哪里敢靠近?躲都来不及呢。
据说,确实有个胆大的宫人,仗着有些武艺,在某个月圆之夜经过那里,听见动静,便凑过去看。次日,她的尸体被人发现,就在那空房子里。据瞧见的人说,当时,空房子的大门破天荒般打开了,死去的宫人躺在地上,像是被人割喉,血流了一地。那空房子里,空空如也,各处打扫得赶紧,一尘不染。
这事惊动的神尊,派人来查,也没查出什么,倒是引起了恐慌。因此,那空房子就成了彻底的禁地,再没人敢轻易探个究竟。
此后的空房子,无人照管,日晒雨淋,风吹霜打,日渐败落,终于在某一天被夷为平地,又筑成了花坛,倒是出现繁华锦簇的模样。而关于禁地空屋的传说,渐渐成为夜深人静的谈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