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像原先几个那样积极,她开了一个多钟头车才
来到这小镇,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占地两百坪的别墅就知
道这是我的家,更何况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
这样美的环境,这样克己的价格,我当然有疑问。
女经纪说,这幢房子落成已有17年,主人一直没做过
任何处理,最近老主人去世,落在继承人手里,兄弟几
个都不愿搬到僻静的乡下来住。
“房子从未住过人。”女经纪强调。
我不在乎房子有谁住过,只在乎屋子竟附带小湖,
幽幽的湖水四面八方涌过来,温柔地拥抱住房子,湖边
柳叶飘荡,后面是座小山,起伏得极有韵致,杂木错落
生长着,清幽的山景隔绝了天外的世界,是记忆里早期
的台湾风景。
我看过的台北近郊,可以盖房子的地方早已寸草
不生。
“我带别的客户来过,他们说这里太阴气。”女经纪
没有巴望我会买,反而特别诚实。
房子的确很阴,靠着山,又种了许多大树,长年照
不到日光,是一般人不喜欢的风水,但是合适我。
订下房子后,我立刻雇工整理,忙了一个多月,然
后回到纽约,把一切该结的都结束掉。
吃完早餐,我把碟子一推,突然有人往湖里扔了一
颗小石子,我回过头,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远远的
小径上,一身水蓝色的纱衣裳随风飘动。
她走过来时,那张脸非常的美,不真实得像从波提
西里的画中溜出来似的,但当她向我微笑,又流露出几
分淘气,把那逼人的美冲淡几分,
“戴先生,我特来向你道歉,今天早上你一定看到
我妹妹在你湖里游泳。”她的语气十分开朗:“我妹妹的
脑筋有点问题,她小时候受过伤害,所以我们根本无法
阻止她的行动,不过我保证她绝不会伤人。”
“你的意思是她以后还会来?”我问。
“很可能是这样了。”她抱歉地笑笑:“她已在这湖
中游了10多年,希望不致于造成你的不方便。”
我想了一会儿,虽然我常雇用人体模特儿作画,但
每天清晨有少女在湖中裸泳还是太过份。
“戴先生,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她急急地又问。
“你怎么晓得我姓戴?”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位画家,对不对?我在报上
看过你的消息。”她轻捷地走了过来,像一阵风,柳随
着她摆动,她跳上通往后院的小坡,倚在矮栅上问:
“我可以进来吗?”
我请她坐在石椅上。
“我姓桂,桂碧随,我妹妹叫桂月随,我们是双胞
胎,外人很难区分,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喜欢穿白衣服,
从不穿别的颜色。我们就住在隔壁。”她指着不远处的
一堵高墙,墙后有幢白色覆盖着蓝瓦的建筑。“欢迎你
做我们的邻居。”
“谢谢。”
“这栋房子空了10多年。”桂碧随拣起了石桌上的
油桐花,好奇地盯着我看,琉璃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像藏着什么秘密。
“17年,可能比你的年纪还大。”
“房子老得比女人快。”
她突然冒出一句。
“任何东西都有定数,不过房子没有生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妹妹可以来晨泳吗?”
“原则上我不反对,不过你最好为她预备游泳衣。”
我开始后悔没有围栅,我应该晓得入境问俗的道理,但
为时已晚。
桂碧随顿时眉开眼笑,笑得完全像个孩子,那么青
春,那么耀眼的朝气。
“谢谢你答应我,我该去上学了。”她跳着走了。
我又欣赏了一会儿湖景,然后到画室去,这个画室
是全屋采光最好的一处。
湖光山色使我枯寂已久的心灵振奋,我坐下来整
理画具,一项项拆开来放在理想的位置,直到电话铃
响。
“请问张玄清先生在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