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你)观念多腐旧。”我们同声。
“彼此彼此。”我们同病相怜。
“唉。”我们同叹。“干杯。”
杯碰杯,发出清脆响声。
“其实,现在的女人并不一定都想当家庭主妇。”我说。
“她不是。”他说。
“哦?”
“她跟你一样事业心很重,两年内连升两级。”
我低呼!“看不出来你会喜欢这种女强人。”
“刚认识她时,她小鸟依人,但我隐隐知道她有这份资质。”
“你不能接受她的转变?”
他又瞪我。“我岂是那种心眼之人。”
我呐呐。“十年没见面了嘛,我怎么知道你跟以前还一不一样。”
他哼声。“休小看我。”
我吐吐舌。“照你这么说,她应该不是那种很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才对。”这样的女人会想结婚?
“咏贤不是,她坚强。”
“喔,咏贤,好名字。”终于得知女主角的芳名。
他斜眼看我。“你到底要不要听?”
怪了,又不是我逼他说。若不是念及这男人嘴巴紧,难得这么多话,必是心中有着无法解决的困扰,同学三载,感情又不错,让我想帮他个忙,否则才懒得理他。他深吸口气,续道:“我们已同居三年。”
“三年!”我怪里怪气地道:“戈洵美,你好本事!”照此推算,他不就年纪轻轻便抱得美人归。
“共同生活,熟知彼此习性,互相迁就配合……”
“但是你倦了,而她想要一个结果?”我臆测。
“不。”他摇头。
我好奇不已。“要不,是怎么回事?”
“我们感情没变,长期以来,已习惯对方的存在,就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这回,我识相的不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耙耙头。“咏贤想结婚,为这段感情下注脚,但我不愿,我们为此吵得很凶,我怕盛怒中伤害她,只得闭嘴不说话,等她息怒……”他愈说头愈低,脸埋进他手里,声音愈来愈细。
“小美、小美……”我轻唤他。“你为何不愿?”
他抬起头,苦笑道:“我想我是不愿意改变。”
“改变什么?”
“不愿意改变目前的状况,因为结婚,往往是爱情之死。”
我深深震撼住。
爱情之死……多可怕……
我想,我已有些能够了解这位同学的心情。
你爱一个人,希望对方快乐,偏偏对方所要求的是你最不愿付诸实现的东西,而你又不是不爱她……
爱情乃成人间炼狱一场。
我拍拍他颓丧的肩,他勉强振作起来。
“再一杯威士忌?”我问。
“酒鬼。”虽如此说,他也没拒绝。
何必太严肃?喝点酒解解闷也好。我招来酒保。
喝酒时,他问:“双喜临门,你还记得陆承信吗?”
“陆承信?他是谁?我该记得他吗?”我笑问。一连三个问号在脑中盘旋,就是想不起一个对应的脸孔。
“你不记得了?”小戈一脸诧异。
“谁?”
他瞟我一眼。“算了,既然忘了就算了。”
“喂,别吊人胃口,”真不道德。
正想臭骂他一顿,谁知他竟然说:“这个人,你忘了就不必再问,反正我就算告诉了你,你恐怕也记不起来。”
结果,他还是吊人胃口。
但是他也没说错,没过几天,我是又把他说的那名字忘了。
我的脑子里记了太多东西,一个不特别重要的人名,要我记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实在不能够怪我。
若果为这种事怪我,那我这辈子欠的债,真真三生三世也还不清。
我不记得小美提到的那个人。
但我想我永远不会将眼前这男人忘记。
小美家中有人等门,先离开了,我多赖了一会儿,离开酒吧时,天色已晚,也没再塞车。
我望着酒吧招牌“下班塞车时”,不禁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