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祈元叹了口气,十分无奈,转向那眼神中渐渐有了期翼的魔后,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始终下不了决心。
安宴宴又道:“祈元师兄,若连这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那我们这往后的日日夜夜,可会睡得安稳?”
听此,连幼薇心中狠骂一句“蠢货”,却没把这二字说出口,只冷接道:“若要留他,那往后睡不安稳的,可不止你我。”
安宴宴急白了脸,欲要与连幼薇争辩一番,俞祈元见状,赶紧劝住,抛出一句:“此事须得禀告占元师兄。”
连幼薇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安宴宴此人从来心善不计后果的性子,她是早有领悟的。而俞祈元没有快刀斩乱麻,此刻说出这翻话显然是有了一丝摇摆。若按他所说禀告她们大师兄白占元,那更好,不需要与安宴宴废过多口舌。
安宴宴却忙接道:“万万不可。”说完又急忙补充道:“若祈元师兄答应留这婴孩一命,这事只能我们三人知晓。”
连幼薇眉眼再次紧皱起,她自然明白安宴宴话中意味。
白占元与她们三人同是修仙名门穹苍派的弟子。
不同的是,白占元曾师从穹苍派长老秒林。
一千六百年前耀灾星乱世涂害三界,妙林长老便在那一战中殉了身,独留下年幼的白占元。而穹苍派掌门苏点天,与生前的妙林长老本就是密交好友,便让白占元寄于自己门下,视为亲子。
此次人魔之役,连掌门苏点天也受了重伤,再说白占元本就是铁面无私,嫉恶如仇。若让他知道此事,这婴儿是决计活不了。
跪地的魔后一直未曾起身,听完他们谈话连忙使劲摇头,左右两颊的泪珠被她甩开了花:“魔尊已逝,魔道大势已去,此后夜梵山不过是埋骨之地,连孤魂野鬼都不敢贸然驻足。”她说完望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喃喃念着,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孩子不是什么魔族之后,不是什么将来的魔尊,而是一个普通母亲怀中可怜的孩儿。”
魔后说完,脸上泪水接而泛滥,抱着婴孩使劲把头往地面猛磕去,响声回荡在原本不大沉闷的密室里,泪花打湿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穹苍派速来慈悲为怀,救济苍生,点渡世人 。雪姬恳求三位仙师,就请放了我儿这一条小小的性命,把他随便丢予普通乡间农户,成为一名在普通不过的人类。”
魔后雪姬声声悲凉,字字泣血。
连幼薇却依然面无表情,神情越发严肃。她无法责备身为自己师兄的俞祈元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也无意责难安宴宴目光短浅,不计后果。只是脑海中盘旋起,这场由将近一半修仙界砥柱所换来胜利的人魔之役。
那些横竖交错、死相可怖、混杂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还一幕幕定格在她脑海中……
痛心么?可惜么?连幼薇早已悟透,这不过是她辈修仙者的宿命而已。而立于苍穹浩浩的天地间,守护这芸芸众生,才是她们毕生的使命与责任。
连幼薇望向魔后雪姬那张即使雨打梨花,却仍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在挪眼深望向雪姬怀中的婴孩……
她并非外人所言传的玄铁,只是这婴孩,如何能留!
第2章 魔脉(二)
安宴宴望向俞祈元,知道他速来心地柔软,意志早已是左右摇摆,再次笃定道:“祈元师兄,魔后说的没错,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婴儿,只要我们循循善诱,多加教导,就算长大成人,也定出不来岔子,我们就装作什么都未看见吧。”她说完顿了顿,似乎是特意说给连幼薇听的:“再说魔后虽为夜梵山之后,却从未滥杀无辜。虽我那时还未出生,但也知道一千六百年前耀灾星乱世,修仙界束手无策,最后魔后还祭出自己的法宝天行九禅鼎镇住了那灾星,方才让各界恢复了生灵。”
闻必,连幼薇心中咯噔一声,暗了眸子,缓缓低了半寸头,不置可否。
当年耀灾星降世,祸害生灵,若是无人能镇住,那三界当是一片涂炭。
虽说魔后祭出法宝也是为了魔族还能继续得以延存,但也确实于三界有功,修仙之人又最奉承因果善恶恩德轮回。
这婴孩,或许就是一千六百年前魔后雪姬造的善果。
若是掐了这善果,是否会有天谴?
俞祈元终于叹完最后一口气,言辞沉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