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一个人的漫漫长路也无聊得很,不若有个人相互扶持,也算缘分一段,大梦一场。
而且,这灿烂无邪的眼神真真像一块磁石,能吸引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便如公子所言吧。这一路还请两位多多照应了。”
“若需帮助,定当竭力。我这条命都是姑娘救回来的呢。”
“公子言重了。”
“在下杜常秋,去京城是为了拜师求学。”然后,他转身指着正在整理散落书本的小书童介绍道,“这是伴当小离。”
“杜公子有礼了。小女子画扇上京是为了寻人,希望不要拖了两位的后腿才是。”画扇抬起眼,正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微微笑着,却渐渐发现,明亮之后仿佛是不见底的深邃。
这从不躲闪的眼神,究竟是坦诚,还是习以为常的深藏?
是夜。小村庄中。
“今天这石灰真是派了大用场啊,抹在脸上还真像这么回事儿。”对于下午演的这一出“英雄救美”,小离很是兴奋。
“轻点儿声。小心让画扇姑娘听见。”画扇比想象中更容易接近,不过这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她那颗温润如玉的善心。常秋安静地翻看着带来的书本,虽说这只是演戏的道具,但是书中自是有深刻的道理,能给人不同的视野。
“我说少爷,为什么您要编个拜师求学的由头呢?在这聊城中,就算是没听过您杜常秋少爷的名头,多半也都知道咱家米行啊。而且这画扇姑娘看起来又不傻,我觉着这谎早晚得被揭穿。”
“闲话少问,扮好你的书童便是。”常秋拿起手边的酒壶,仰首倾入口中,然后复又垂目,翻看起了下一页。
既然早晚都会发现我在隐藏,不如让你认为,这便是我的隐藏。
☆、沙尘(1)
三日后,杜府正厅。
眼见着正桌上的香越烧越短,齐洛生不免有些焦躁,手中的杯子端起又放下。这杜老爷是怎么回事?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挺久,除了进门时丫头给端上了一杯凉茶,这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早晨送来的名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平整得都不像展开读过的模样。
这杜府难道果然是有些蹊跷不成?在漫长的等待中回想着昨日和父亲的对话,洛生的眉渐渐皱了起来。
“洛生啊,明儿个帮爹去杜府走一趟,有个案子需要去问问杜老爷。”
“杜府?杜记米行那家?”
“对,就是杜寅君老爷。或者去问问他的儿子杜常秋也行。”
“听上去挺有意思。”这么多年来这杜家从未被什么案子牵扯过,虽说米行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杜府上下为人一贯低调厚道。此番居然有事涉及杜家,洛生看上去颇有兴趣。“爹,是什么样的案子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齐中致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今日有两人来公堂上告杜寅君。他们说自己的家人在为杜记运米的途中身故了,要杜老爷为此负责。”
“这算个什么事儿。”洛生大失所望地靠在椅背上。“本以为是个有看头的大案,结果竟是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人死了就赔钱呗,杜记干了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必是银子给得少了,人家的亲眷不愿意了,才吵着闹着想多要一点儿。”
“这便是蹊跷之处了。这运送本就危险,一路上遇个天灾人祸伤了性命也绝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杜记做这一行多年了,从未听说过一次类似的矛盾,怎么这次就闹到我们这儿了呢?”
“指不定是这家的亲眷比较贪心,嫌银子不够,闹一闹想多得点银子吧。”洛生的脑筋转得不慢,却还是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恐是没这么简单。倘若只是贪得无厌的穷亲戚,那不过是沙尘几粒。怕就怕这是疾风骤雨的前兆,背后藏着四伏危机。虽然尚不明就里,中致却仍心存疑窦,于是低声嘱咐着:“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为上,自己千万小心。”
爹这是年纪越大越胆小了么。想起昨日最后望见的那个严肃表情,洛生分明是不解的。于是垂首摇头,顺手又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刚想举起送至嘴边,忽然听见一串银铃般嗓音雀跃着蹦入厅堂:“齐公子,久等了。”
洛生抬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短衫布履,面色清丽,边用手指缠弄着自己的发辫,边侧着脑袋,弯着闪亮的眼冲着自己甜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