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_作者:岁至闻汐(88)

2018-01-25 岁至闻汐

  也许是想逞逞威风吧,有时岱荣会提起府衙间的一些风言风语,有关案宗,有关事端。可是画扇却全不愿意听闻,但凡男子一开口,总是被她固执地一口回绝了去:“你们男人间的杀杀斗斗还是不要同我谈论比较好。画扇不过一介女流,只爱些风花雪月的浅薄之物,还请祝公子见谅。”

  于是岱荣只得闷闷地走,满腔热血终是敌不过身旁这个身量小小的却满身雪花的冷姑娘。

  其实画扇何尝不想探听些什么?京城杜记的罗掌柜被捕一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想起出事前几日方把常秋送走,画扇不禁心有余悸。倘若当时他未来得及成功离开,兴许之后就再也走不脱了。此时无论他将何往,人又在何处,只要远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一切也许还会有转机。

  微凉的天气最是惬意,天高气爽,流云暖阳。女子展着眉垂着眼,任凭身旁高大的男子絮絮叨叨,自己不过是应个卯儿般的莞尔轻笑。

  她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就算是自欺欺人吧,只要听不见坏消息,便当作全是好消息。那罗掌柜被判罪也好,杜记被封铺也罢,只愿他是平安的,其他的一切便都无关紧要了。

  哪怕他错解自己的心意,哪怕他从此忘了自己。

  而自己,也该从此对他不再念及罢。

  若不是那个远道而来的包裹,也许画扇便会一直这般自在下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晨钟暮鼓,寄情花木。

  “小姐,这朵茉莉绣得好生动呀!”梅香捧起刚刚送来的绿色绣囊,爱不释手。她是画扇仅有的一个贴身丫鬟,小小身形圆圆脸蛋儿,一笑便是一口白牙两个深深的酒窝,年龄尚小,言语却直白而爽快——没错,梅香就是七夕那日在画扇的闺阁外知会她去妆扮赴宴的小丫头。原本夫人瞧她年纪小,于是想留在身边随意差遣着干干杂活儿。可后来元城看着画扇喜欢,便作了主派她去服侍小姐。

  “生动归生动,可针脚却不够平整呢。”画扇接过绣囊,面上虽是泛着浅笑,可心里头却满是怀疑。看这包裹的来处,想必是静妤所为,可她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寄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给自己呢?凭她的手艺,想必能绣出更好的花样吧。

  画扇轻轻地抚着绣囊上的茉莉,面犹微笑似念着寄物来的人儿,可指尖却暗暗下着力气。不久,便觉丝布之下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丫头,果然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罢。

  “梅香,我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能否去厨房帮我带一碗银耳羹回来?”言罢,女子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你是知道我不喜甜食的。”

  “当然啦小姐!我这就去!”丫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可她却忘记带起门来,一阵大风吹过,画扇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天气何时竟凉成这般了。”喃喃自语间,女子飞快地阖上了房门。梅香是个没心思的丫头,方才自己既提了不喜甜食,那她一定会在厨房里瞧着厨娘炖好了才罢手,所以一时半会儿间怕是回不来了。且自己进府后一向淡泊,于是府上同自己来往的人亦是少之又少。

  不多时,画扇便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只自己好久不用的针线包,然后从里头拿出一把快生锈的小剪子,打开绣囊便嗤拉嗤拉地剪开了缝在花样背后的那片新针脚。

  除了外头的那封只有日常寒暄之语的短信笺,夹层里头还塞着厚厚的一沓纸,和一把挺大的黄铜钥匙。也许是由于路途遥远多日堆挤,那些纸页早已又皱又软,每张虽都不大,可上头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歪歪斜斜的字儿。女子草草地扫了一眼,几乎弹眼落睛,却又不敢细看,只得胡乱地折叠起来,然后一股脑儿锁进了自己的箱子中,欲留待夜里无人时再细细阅览。

  外头大风渐起,木门也被吹得有些晃动。忙忙藏好东西的画扇长舒一口气,回到圆桌边安静地等着银耳羹,面上却皱着眉头佯似苦笑着:时隔这么些年,这丫头还是不忘给我找些事儿来忙呢。

  ☆、并肩(2)

  之后的两日中,但凡遇着无人之时,画扇便会拿出那沓皱巴巴的纸来反复地读,可越读越觉得一身冷汗。静妤抄誊来的全是黄家收受贿银的记录,年月、人物、数目一应俱全。即便画扇不谙刑律,但光看这骇人的银两,若是为真,想必黄家定是逃不了一顿重责。

  看着静妤凌乱的笔迹,女子不免有些心酸。对于一个常年不提笔的姑娘来说,这么多字,她定是写得很仓促很吃力吧?画扇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简直疯狂,她分明已是那黄奇甫的人了,倘若黄家一倒,对她自己绝对是百害而无一益的。纵然先前有千般恨万般怨,又何曾能恨到愿同归于尽、烈火焚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