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搭起我的手,对我道,“从前我们只希望你择一个心仪的如意君郎,我们也不会苛求他的身份地位,后来你无奈入宫,我们也只能无奈何矣,但所幸你得当今皇上眷顾,还算恩宠,只是为何朝夕之间发生如此剧变?你是被皇上废黜之人,额娘只担心你的将来啊!”
我与额娘前面的茶案上立着一盏明灯,亮黄色的光透出灯罩来,暖暖地投在我与额娘的面上,额娘所说的一切是我此时最害怕听到的。
一切有关于他的过往,都让我不敢触及,尤其是在此时。谁知晓,我的伤心只比额娘更甚。
“方才…王爷倒是说,愿意娶格格为嫡福晋,他毫不介意格格的过往。”纯风似乎是自言自语,只是她的话却被额娘听得真真切切。
我立时蹙起眉来,吼纯风道,“纯风!不要胡说!”
额娘曾经在我病倒时入宫为我看病,她应该明白我心中的执念,应该可以明白我与玄烨的感情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明白我对裕亲王并无半分爱意。
额娘没有接下纯风的话,我为打破眼前的沉默,兀自开口道,“额娘,医治时疫的药方,您可带在身上了?”
额娘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提到时疫的事,疑惑地点了点头,对我道,“一直带在身上,你有需要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时疫都是玄烨的心头大患,虽然此时情况已有好转,但是还有很多百姓没能拿到有效的药,天地会的事已让他身心俱疲,时疫的事,我想我能为他做一些事情。
我对额娘说道,“请额娘将药方交给女儿吧,明日起,我亲自将药方送到京城各大药房,让仍受时疫之苦的百姓都能拿到有效的药。”
额娘是医女,听到我肯这样做,自然欣慰,她缓缓笑出来,我为额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同样笑道,“额娘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的,有女儿在,不会让家族一直蒙冤消沉下去的。”
额娘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拿出自己的药箱来,翻腾了良久,终于找到两瓶药来交给我,道,“裕亲王为救咱们受了伤,其中一瓶你去交给他吧,很快就会痊愈,对他的救命之恩略表感激。”
额娘递给我其中一瓶,我接过那药瓶,看额娘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道,“另一瓶…是给常安的,你去恳求恳求裕亲王,明日想办法给常安送去吧!我知道现在给常安送药很容易触怒皇上,可是!我一直把常安看作是我的孩儿啊…”
我接过额娘手里的另一瓶药,同样犹豫了很久。因为我知道,给常安送药这样艰巨的任务,现在谁都不会愿意插手的。
但是裕亲王是我此时唯一可以托付之人,我只能踏着窗外一轮寒冷的月色,踩过府里落了一层的积雪,走到前堂裕亲王起居的静心殿寻他。
我走到静心殿门前时,发现裕亲王并未关上殿门,他背对于我,身前放着一盆热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身影,他褪下上身的衣物,正在为自己的清理着伤口。
伤口足有两寸长,赫然伤在他的左肩头,我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他是亲王,为我们受了这样的伤却不用任何人伺候,想来只是怕若有朝上的人知道了,又该掀起一片风浪。
忽然我对他萌生出一层心疼之意,源于他为救我而受伤的感动。
我缓缓走进殿去,敲了敲未合起的殿门,道,“王兄?”他转头来看,发觉是我,忙用衣服盖住了身体,对我道,“霏儿?有急事吗?你等等再进来…”
我摇了摇头,径直走入暖阁去,裕亲王起居的静心殿内飘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气息未曾使我平心静气,却令我忽然有一些燥热,甚至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我并未过心那味道,只想快些为他上过药后,回到自己休息的暖阁去。
我按住裕亲王,让他背对于我坐好,我放下手里的药瓶,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敢看他的身体,只是对他道,“王兄,我额娘给你带了药,我为你上药吧,你自己不方便,有些疼,王兄忍着点。”
他一言未发,只是定定坐在椅子上等我为他上药,我打开额娘给我的药瓶,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我将药水倒在棉布上,再用棉布仔细涂抹他清洗干净后的伤口。
“疼吗?”我轻声问他道,他却只是轻笑,摇了摇头对我道,“也许很疼,但是我感觉不到,我想我现在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