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后一步,颔首道,“王兄,再过一个月,王兄就要迎娶真正的妻子了,请王兄不要让我与子静再生嫌隙了……来日,让府里的人唤我一声格格吧,若王兄还记得当日之约,认我完颜霏为妹妹。”
裕亲王沉默了很久,发觉纯风和宁宇尚站在身边,终于甩开双手,对宁宇淡淡道,“你去传话吧,让下人们伺候好格格。”
宁宇点了点头,转身疾步跑进了王府,我拍了拍纯风的手,略点一点头,她便明白我的意思,福了福身后离开了我们二人。
待纯风走后,我才对站在身前,一直落寞地怔忡在原地的裕亲王道,“王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心里还存有一点执念…”
他极为平静地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没对他死心?”
我揉了揉自己酸涩的鼻尖,低下头去没有答话,身后的街上仍旧亮如白昼,车水马龙,人们迎来贺往间,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只是一切祥和的景象都掩不住我心底的酸涩。
他走近前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低声道,“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他再未说话,转身离去,临踏入王府大门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道,“你安心在我府上住着吧,只要住在这里一日,我就会对你好一日。”
我捂住口鼻,转头终于抑制不住,两行滚烫的泪顺着冰凉的面颊滑落下来,我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尚缘茶楼,希望热闹的景象可以抹平我心中的难过。
玄烨曾说,他会紧紧守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感动我。可是现在呢?我却被身后的那人深深感动。
我想那两行泪中包含了太多感情,与其说感动,不如说愧疚,除却对裕亲王的愧疚,更多的是对自己此时处境的不甘,对此时尚在狱中的阿玛和常安的担忧,还有对被禁足不能回府的常平的忧心。
我和我的家族,因为皇后及索额图,背负上了太多的冤屈与罪名,如今正值春节,一片太平盛世下,我与家人却面临四分五裂,我与自己所爱之人,正经受着分别的苦楚。
我不知道自己在街上站了多久,冷风扑在脸上,很快风干了脸上的泪,纯风此时出来寻我,为我披上一件衣服,对我道,“主子,您怎么还不回去?”
我转头对纯风笑着,随她走回王府,道,“纯风,幸好我身边还有你…幸好还有你。”
纯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递给我一只暖手的手炉,道,“主子这是说什么,奴婢从小在完颜府长大,在奴婢心里,您早就是奴婢的亲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寒冷,我点了点头,手里摩挲着纯风递来的暖炉,终于将那只暖炉递回到纯风手里,道,
“你拿着吧,我不冷!其实,你早已是我们的家人了,额娘已经准了你与常平的婚事,若能平安度过此难,我一定让你与常平早日成婚。”
纯风陪我走进后院中正中央的一间暖阁,暖阁内,纯一和纯雨已经点燃了灯火,额娘正靠在内间休息。
额娘所住的暖阁位于旁侧,只是两间暖阁以回廊相连,想必是裕亲王怕我孤单,如此我便能随时和额娘闲叙。
听到我与纯风正谈到婚事,额娘缓缓从卧榻上起身,走到我的暖阁内,对我道,“霏儿,我与你阿玛已商议过了,常平是家中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我们都喜欢纯风,本想春节过后就为他们二人操办婚事的……谁知家中突遭如此剧变……”
额娘说着说着却触及到了伤心事,不免哽咽着落下泪来。
额娘与阿玛的感情我最为清楚,如今阿玛性命攸关,且背负着滔天罪名,常安身负重伤,常平又被下旨禁足,家中只剩下我们几个女眷,如何不令她痛心疾首?
纯风忙安抚额娘,抚着额娘的背,道,“夫人快不要难过了,小心身子要紧!再说下去…格格也要跟着难受了!我的确爱慕常平少爷,但是格格现在正在危难关头,需要我在身边帮助,我不能贪图自己的安稳,在此时弃格格于不顾,和常平少爷完婚啊。”
额娘眼底噙着满满地泪,她转头对纯风道,“是我们对不住你与常平啊…”
额娘顿了顿,用巾绢擦干了眼角的泪,我鲜少见到额娘脆弱的一面,如今看来是触及到了额娘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