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皇帝大赏六宫,各宫皆有赏赐,而钟粹宫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皇帝晋封舒贵妃为舒皇贵妃后,又晋升宜嫔为宜妃,晋升德妃为德贵妃,良嫔为良妃。就连之前被罚至浣衣局洗衣的庶人马佳氏,亦被解禁出浣衣局,复位荣答应。
可皇帝却仍旧没有册立皇后。
秀女入宫那日,皇帝决定大摆宴席,宴请皇族重臣,同后宫众人同乐。那日下着大雨,竟如同我最初入宫那一日一模一样,我躺在钟粹宫的病榻之上,听闻窗外一片礼乐之声,心神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盛夏。
那年握着我手写下“莫失莫忘”的人,早已远去,我亦不再乞求当今的皇帝回心转意,只怀念那年与我没有隔阂的玄烨而已。
想到多年来误会不断,再看看如今处境,我只觉释然,我躺在榻上合起眼来淡淡笑着,想着再过不久,终于要脱离一切烦忧,心境忽然比从前都要豁然起来。
窗外礼乐之声忽然近了,我却不知何故,想来是有秀女经过此地,纯一出去探望,却被钟粹宫看守的门卫赶了回来,我只拍了拍床边对纯一道,“不看也罢,来坐。”
纯一从前是个三个姐妹里最烈性的,如今却常常落泪,我见了她的模样更是不忍,便对她笑道,“你不必为我伤心,该为我开心才是,不久后我就自由了。”
说罢后,我只合起眼来淡淡笑着,纯一暗自擦眼泪,却还是努力对我笑道,“主子会好起来的,就算将来没有皇宫,没有皇上。”
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还能好起来,还能真正的自由呢,只可惜我已服了无留丹,我自知不可能再活过两月,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今日已是我服下第一颗后的第三天,我也该服下第二颗,然而却还没有得到太皇太后的懿旨。
正当我深思倦怠地在榻上躺着,门外的门卫忽然闯进来吼道,“完颜氏!今日秀女入宫,皇上传你去乾清宫一同宴饮,你可不要坏了皇上的兴致!”
我自觉蹊跷,却也不再多想,我已不会再为自己前途而谋划,就算是阴谋陷阱又有何碍。我支撑着坐起身来,对那人道,“我知道了,待更衣后便去。”
那人却是催促道,“你还更什么衣?!你以为皇上还会再注意你么?皇上只是碍于面子传你过去,你快点过去就是了!”
我同样笑自己,何苦还要更衣,就算再见他也没什么留恋,于是我只是挽了发髻,同纯风走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被装点一新,宫殿内悬挂朱红色绸缎,礼乐之声不绝于耳,这样喜庆非凡的景象于我而言却是麻木,我感受不到任何喜庆的氛围,想来我爱的人离我而去,我的家人生死未卜,自己则是穷途末路,就算在钟鸣鼎食之家,又有何欢愉可言?
我一身简单的常服,不加任何点缀,不做任何装扮,同众人已是天壤之别,就连近御前侍奉的宫女尚且不如,我竟不明白皇帝为何会传我在今日来到此处,难道不会坏了他拥新人入怀的兴致吗?
我到时门外的通传太监已是极为尴尬,不知该作何通报,更何况皇帝几日前下旨,不允许钟粹宫任何人踏足乾清宫,今日气氛喜庆,他们自然不好与我争执,坏了喜气的氛围。
正在为难之际,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亲自出来领我进去,那女官见了我的模样,眼底不禁泛起一阵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一言不发,她不过是替人办事,不该有任何自己的情绪。
我跟在她的身后,慢慢走入乾清宫中,才发觉众人早已到齐,曾经见我需要行礼的后宫众人此时皆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于我,人群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那些女子更年轻也更美丽,时而温婉低头饮酒,时而温润同皇帝而笑。
我站在殿中无人通传,亦无人理会,我本想向皇帝行礼问安,却发觉他根本没有发觉我的到来,他兴致极高地饮着酒,已有些微醺之意。
直到他身边的舒皇贵妃发觉我的到来后,才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他才定睛朝我这边瞧来,顿时震怒,狠狠打碎了手里的酒盏,吼道,“谁让她进来的?!朕说过,钟粹宫的人谁也不能进来!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我心内浅笑,果然是一场骗局,我此时再想到那位领我进来的女官的表情,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一切只可能是太皇太后亲手安排的,目的是让我激怒皇帝。
我呆滞地站在殿中,一句话也不愿说,既然太皇太后答应放过常安和雪绒,以及我所有的家人,我做这些牺牲也不算什么。皇帝震怒地望着我,目光一动不动,却是一句话也不发,我只是微微低着头望着地面,同样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