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累,服过无留丹后,我已不能长时间站立,亦经常不甚清醒,我抬头望了望皇帝与舒皇贵妃,才发觉眼前一片晕眩,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脚下猛然一软,眼前也立时一黑…
待我醒来后,我发觉我所在的竟不是钟粹宫,我努力睁开了眼睛,想看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待我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处于乾清宫的偏殿之中,躺在皇帝平日里休息的榻上。
我反应过来后起身便要走,却发现床边并没有自己的鞋子,正在无措时,忽有一人走进殿来,冷声道,“既然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我抬起头去看,我明明最熟悉他的声音,却不敢相信此时与我说话的会是他,皇帝身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走进侧殿来,又坐到了我的身边,强迫我躺下,道,“你告诉朕,你究竟怎么样?”
我躺在榻上,仰视着坐在我身边的他,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我决定服用无留丹,有多少是为常安,又有多少是为了他?若不是看了他的为难痛苦,我绝不会那么轻易接受。
我想着想着,望着他落下一行泪来,却又是望着他笑,我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我感受到他真实地存在着,只是问道,“太医怎么说?”
他眉头紧蹙,对我道,“太医院太医众口一词,说你身体安好,并无大碍。”
我缓缓笑了笑,此时太医院所有太医听太皇太后调遣,太皇太后命太医们瞒住皇帝,他们岂敢不瞒。我于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臣妾…不,奴婢身子一切都好,并无大碍,方才只是太累了。”
他忽然猛地注视于我,他目光中的审视令我不寒而栗,我和起眼来,不再看他,我不想要骗他,不想问心有愧。他继续道,“我不信,我不许你瞒我。”
他目光中的渴望仿佛让我再一次见到当年处处呵护我的他,只是现在的我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他没有称“朕”,在我面前他早已习惯了“我”。
我毫无气力地躺在他的床上,望着他只剩下淡淡地笑,我握不住他的手,便对他道,“别走…”此时我已有些不清醒,竟控制不住要说的话来。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忽然转过头去不肯看我,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他却忽然道,“你恨不恨我?”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心底难以忍受地痛起来,为了他我忍受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最后还是落得我一人凄凉收场的结局,我如何不恨他。可我却做不到真正恨他,就算不再爱慕,也不做不到憎恨。
我合起眼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轻声笑了笑,“朕早该知道的,你肯定会恨。”他良久没有再说话,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觉他伏在了我的身边默默地啜泣着,他捶打着床板,哭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你逼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抗旨放走常安?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救你?”
我忽然心疼他的处境,在朝堂之上有无数来自朝臣的压力,而他心里或许仍是想保护下常安的,他更不想伤害自己的妹妹,而现在的他却是进退两难,如果想保下常安和雪绒,就要亲手除掉我。
我攥紧了他的手掌,我希望他能决绝一次,不必再让自己为难,我对他道,“玄烨,我不怕死,杀了我就能保护下常安和雪绒,你下旨吧。”我希望他能尽快斩断这一切,若他下定决心,太皇太后也不会出此下策。
而他却忽然疯狂喊道,“我不可能!”他直直注视于我,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语气低沉道,“我做不到,杀了你。”我气他不决断,更气他折磨自己也折磨着我。
正当我们二人相视无语时,舒皇贵妃从外走进殿来,径直走到皇帝面前问道,“皇上,新入宫的各位妹妹们还在正殿候着,皇上可要见她们一面?”
皇帝垂眸不语,良久后才强打精神抬起头来,道,“裕勤你先去吧。”舒皇贵妃福了身,临走时不忘理一理皇帝耳边的碎发,而后才依依不舍地望着皇帝走远。
待她走后,皇帝忽然对我道,“当年是我和你赌气,才宠幸了她,这么多年一错再错,我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我爱得终究不是她,可我真正爱的人…却被我伤害得遍体鳞伤。”
他这样放低了身份,如此平心静气向我倾诉,我却不敢再听下去,本是决定要永远离开,我不想听到任何让我不忍心离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