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动,从前只听闻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谋过他面,更不知这些年来他已是亲王,我只记得我离开京城那年,他尚且只有十四岁。
我尚没能想起有关隆禧全部的回忆,便已听到身后一声高喊,“掌柜的!我要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常安回府
我闻声立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我的身后,他的五官之间尚带有一丝与当今皇帝相似的气质,我立时低了头,牵起静姝的手欲向外走。
我低头向外走着,只感觉那年轻的纯亲王将目光一丝一缕全部聚在我面上,我心下一阵不安,只怕他将我认出。只是想来他从前并未见过我面,我才努力平静地向外缓走。
我以手牵着静姝,略加紧了步子,却在欲要踏出店门之时听到他对身旁小厮一声轻笑,道,“我发现我一来古董店,准能遇见小孩子,上次在京城,遇见的那两个完颜家的小孩儿叫什么来着?”
我心下猛然一动,脑海中不断回响他口中“完颜家的小孩子”那几个字,我木然地愣在古董店门,怔忡地望着站在阶下的涟笙,静姝仰起头来看我,拉我衣袖问道,“姑姑怎么了?”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听身后店内的纯亲王继续笑问那小厮道,“你记性好,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吗?”小厮仍是陪笑道,“王爷折煞奴才了,不过那两个孩子奴才还是记得的,女孩儿叫弘曦,男孩儿叫弘文。”
我只感觉呼吸一滞,感伤于我竟都不知他们的姓名。静姝见我落下两行泪来,忽搂住我的腰间,仰头问我道,“姑姑怎么哭了?谁惹姑姑不高兴了?”我听了她的话,立时以巾绢擦净了泪意,蹲下身去抚开她的碎发笑道,“姑姑没事,是屋外阳光太刺眼了。”
待我站起了身,涟笙仍站在阶下等我,我缓缓而笑,却有几分酸涩之意,我仰头望向碧透的天空中一抹娇艳的暖阳,平和问他道,“兄长可见过他们?”
涟笙并未答话,只是上前来领过了静姝,才缓缓“嗯”了一声,我闻声淡然而笑,以手遮了眼眉,复又开口轻声道,“我从未见过他们,想来他们…一定和常平很像。”
涟笙走来亲自擦去了我面上的泪意,他垂眸了良久,却忽然直视于我的双眸坚定道,“完颜家从未谋反,也从未怀有不臣之心!世道一定会还妹妹一个清名,到那时常安也会回来,妹妹也会回来。”
我却是垂眸凄然而笑,我抚开涟笙的手,似是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被皇帝名除宗庙的人,还能回得去么?”
我与涟笙相望无言,想来十年前的我们咫尺天涯,我一朝入宫,与他便是终身错过,只是如今想来已是释然。
我终迈开步子向远处走着,只感觉屋外一阵凉意,纯一商前来为我披了一件外衣,于我耳畔轻声道,“主子小心受了凉。”
纯亲王的话似是敲开了我早已冰封许久的心门,我所想所念,多年来皆系挂于一人之身,春秋冬夏来回往复间,早已露结为霜。
五年前那个凄冷的夜晚,我在生与死间被常平救回一条命,太皇太后令我隐姓埋名隐居在此,从那时起我决定忘了你,可后来…我又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
我曾说你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而是我一人的夫君;如今我却强迫自己只视你作天下人的皇帝,与我自己再无任何牵连。这五年来又有哪一日,我不是生活在漫无目的的思念之中?只是渐渐地,便也不再期盼什么。
常平告诉我,你到最后也没有来过钟粹宫。
所有的思念又一次在这样残酷的回忆中戛然而止,我跟在涟笙身后恍然向回走着,回身对纯一低声道,“纯一,咱们回去吧。”纯一跟紧了脚步,一直不离我的左右。
只待远离了街市,我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姐姐!请留步!”
我猛然停住了脚步,回眸间却撞上纯亲王隆禧的目光,他满头是汗地追来,已追到了我的身后,我正不知他是何目的,便见他抬起手来,将一枚玉佩交还到我手里,对我微笑道,“姐姐的玉佩落在方才的店里了。”
我收紧了手指,将我的合心玉收在怀中,抬头对他笑道,“谢谢你,若是这枚玉丢了…”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抢了先,他无声地一笑道,“若是这枚玉丢了,姐姐会追悔莫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