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到他带自己来了随州……随州……那个生了她养了她的随州……
兰舟说,他为了借鉴凡间医术,从小随着爷爷游历,从她的口音,他猜出了她就是随州人,他还说,山中修习日子清苦,遂带她回家乡看看。
然而此时,当她站在归泽宫中,却发现早已是物是人非,唯有一个灰衫的老馆儿,正费力地扫着宫中的败叶,兰舟这才知道,原来花阳就是随州城最小的帝姬。
那时候九黎氏部落首领蚩尤率兵西侵到了涿鹿,本正安居乐业自给自足的涿鹿百姓只得四处奔波逃窜,炎帝神农氏率兵亲征,奈何东夷人体型高大,又矫勇善战,而安然许久的炎帝部落已经渐渐衰减了兵力,连战三次,竟都是败了。
连山氏炎帝部落与轩辕氏黄帝部落一直交好,炎帝只得求助于轩辕黄帝,蚩尤部落向西侵犯,对黄帝部落自然也形成威胁,公元前2983年,北方黄帝部落与南方炎帝部落结成部落联盟,为了交流方便,炎帝一家带着他的政权集团迁到了晋城长平。
当然这些她是不知道的,问了扫地老伯,老人家却因为年岁太大,已是耳聋眼花,答非所问。
路遇从前的司天正卿,这才知道了个大概。司天正卿秦书本是司管占卜祭天的最高官阶,炎帝迁于北地,秦书已然年老,不宜长途奔波,且又故土难离,因而自发请求致了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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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炎帝的随州城依然繁华似故,南北集市上行人如织,买菜的买菜,喂马的喂马,倒像是时光从未曾流走一样。
路遇卖米粉的铺子,铺子里的谷大婶正忙着给客人找零,抬头望见了花阳眼睛瞪的溜圆,硬是把脸上的褶子都撑了开来,此时已顾不得招呼顾客,忙小跑到街上来扯住花阳衣袖,说什么也要请她吃一碗汤粉。
谷大婶的米粉她吃了十几年……熟悉的味道似是把她拉回了那样的孩提时代,无忧无虑,转过一个街角都有她最最熟悉的人和物……修草履的景伯,打铜镜的三爷,卖簪花的姚姐姐……
米粉铺子的窗檐上飞过一只呢喃的燕子,也不知是旧是新。
谷大婶一边忙去一边时不时回头打量花阳,得了空闲才来坐坐,那样一个被全城人宠着爱着成长起来的小公主,竟是去了山上苦行,如今看着消瘦了许多,下巴变得尖尖的,两只眼睛都显得大了许多,这样看来虽是面容更加姣好了,可长辈看晚辈,都是怎么看怎么瘦……
又见她穿的甚是素朴,哪里还有半分小姑娘的样子,便以为她在方壶山上受了什么气,斜着眼看了眼那边兰舟,这才把花阳拉到一边,低低问了此事。
花阳听此只觉好笑,连连解释,这才让谷大婶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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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迁都的事情赤松子又怎会不知?自己得此消息还要借他人口,心中隐隐生起一股闷气。难道自己所担心的事,竟在他那里都不值一提了?
其实这事正常人一猜便知,赤松子之所以不跟她说,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可是自打她经了东海一劫,自己孤苦伶仃生活了两年,心思愈发变得细腻敏感,每遇到什么事,第一个反应都是朝着人家不在乎自己的方面去想。
赤松子也觉着小弟子这几天有点奇怪。不撒娇不任性也不讨价还价,自己叫她做什么都乖乖去做,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拿正眼看自己。这孩子平时快言快语的,那都是没事的时候,真遇到什么事了,反倒成了个闷葫芦,赤松已经有所感悟……大约是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所以这日他特地把她叫到近前,放低姿态问了她一番,却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
赤松子本正在郁闷,却见殿外来了个半大小子,一身衣服金灿灿,好不豪气,赤松认得他,这人乃是景财主的独生子景羡溪,自己跟他没有什么交集,绝对不是找自己来的,心里不禁疑惑阿阳什么时候和他沾上了关系。
金宝儿到了赤松面前倒是恭敬地很端端正正地朝着赤松作了个揖,又客客气气地跟赤松问了好,倒真真正正对得起他那个大名。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赤松脸变了色,他说,先生德隆望重,是方壶山上顶顶的好人,他还是,他教出的徒弟人品却不怎么地,竟然作出那等偷鸡摸狗之事……
赤松子大怒,想他最最重视德行人品,而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儿,竟被人家找到家里来告状,亏他还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周惹了她,谁曾想……是她自己心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