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道,“你早知道的,我不善人心。你该问问父亲,他为什么不戳穿你!宁愿让你要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命!”
聂渊的父亲,已殇的护国公聂宁,前任的戍边元帅。是个武艺平平,才情非凡的人。他是不善御军之道,却生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
“母亲,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当初不知世事的小道士么?这个故事你且说着,我且听着。”
女子神情一僵,“你看起来是有些不同了。可是阿渊,你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对自己母亲动手,不怕天打雷劈么?”
聂渊冷笑一声,不可置否。
“我生下你来,你当初那么小就离了我,那时候你还爱笑,爱跟在言修身后,爱……”女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从背后穿透出来的漆黑刀刃,回头看到言修苍白的脸上,挂着无力的笑。他轻轻道,“母亲,你累了,有些话留着回寒川关说罢。”
聂旭惊喜交加,没等聂渊吩咐就拍马上前,杀出一条血路,他勒马在言修身前,“苦肉计疼吗?”
言修回他一个掺杂着深沉情绪的笑容,搭住聂旭伸出来的手,翻身上马,趴在聂旭背上。聂旭只觉得臂膀那一片濡湿,强忍住心中的悲意,“来人,把风笛静带回去!”
北容失了守将,聂军夺了寒江关。
聂渊只冷冷瞧了一眼在宋雨怀里的女子,露出厌恶的神色。“把伞拿了,送到寒江关。说我聂渊在那等候拓跋钰的大驾。”
聂渊不愧是聂渊,那伞前手被北容的守将送去了远在北容狼庭的拓跋钰,后脚就派贺兰带领水军泅渡攻城。
聂渊离了临越不过两月有余,土城并着三关已经尽数收复。
可聂渊的脚步不止停留在此处,远在临越的皇帝,他的脚步也不止停留在此。
沐清明的精神越发差了,前些日子还能起来走动一番,这些日子只能坐在轮椅上。那对双胞胎见他这个样子,微微放松了神情。于是沐清明身边仍跟着金木金火,金火禀告了聂渊的战绩。
躺在轮椅上的男人露出苍白近乎透明的笑容,虚弱地随时可以消散在风中。“那就好。”他微动一下,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主子!”金木急忙上前服侍,金火却咬牙恨道,“都是那两个牛鼻子,可恨我金火没本事!”
金木见帕子上咳出一滩血迹,心中一凉,“主子,写信让舒少爷回来吧!”
沐清明攥紧金木的衣袖,微微摇头,终究身子弱,喘息了好一阵子。
金火看见主子这哥样子,忍不住背过身子抹了抹眼泪。“主子,你这是何苦呢。”
“你们不懂。”沐清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退下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金火还想说什么,被金木拉着走了。
沐清明从身下抽出那截雪白的木头,不知动了哪处,竟然凭空化了一只小巧的□□出来,他闭上眼,“阿舒,你赠的施翮,我怕是再没机会用了。”
“若我去了,你可会来寻我?”
“可。阿舒,直到现在,我却仍不知你的心意。你究竟,对我沐清明有几分情呢?阿舒……”
窗外闪过两道身影,执笛的男子十分气愤,“都这幅鬼样子了,还惦记着大师兄!”
那背情的男子眼中印着沐清明虚弱的身影,笑道,“也没几天了。你何苦这般没口德,不过一个凡人而已。”
那男子这才笑了起来,“是,不过一个凡人而已。”
两人走后,沐清明睁开眼,修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低声道,“不过凡人?阿舒,你也这般想?凡人……呵……”
聂渊带着言修穿过长长的回廊,推开戍边元帅府的静宁院,这是他母亲住了十数年的地方。宁静雅致,每一处都是他父亲精心布置的。
推开朱红色的房门,穿过花厅,记忆中的女子神色温婉,坐在窗前朝他们微微笑着。可那笑却是冰冷刺骨,“阿渊,你怎么个意思?把我锁在这里算什么。”
聂渊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又推给言修一张,“我幼时上山,对什么都淡忘了。只记得父亲站在这窗前为母亲画丹青的模样。”青衣黑发,说不出的俊采风流。
他看向言修,言修嘲讽地勾起嘴角,“是呢,那时元帅很喜欢给夫人画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