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金令,沉声道:“凭心而论,丽妃的确有谋略,也懂隐藏。撇开情感不谈,朕倒愿意与你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我侧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默默的把太医给沈安吟的看诊记录呈上,这才徐徐开口道:“敢问陛下,朝堂重视沈相,为何把堂堂千金丢在昭阳宫?”
“这是今年半年以来湘贵姬的看诊记录。”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记瞄了他一眼,“前几日臣妾去瞧了湘贵姬,才得知当年她受了百里宜的惩罚,双腿落下风湿的病根。”
“陛下,可曾瞧过?”
我滔滔不绝的一席话,说得连瑾礼无言以对。他有些沉默的看着那看诊记录,半晌才抬眸问了一句:“永宁宫修好后尚无人居住,安排她搬到醉云殿住。”
“是。”我颔首回应着。
一时室内无言,静谧的宣室殿仿若无人般。我心里却一直记挂着生死约之事,思量间找了一句:“如今的夏宫到处都是陆家军,陆氏的权只怕没那么好分罢。”
“臣妾遵守承诺,借着夹竹桃案暂时挫了财神爷的锐气。可还有一个大将军呢!”不知为何,自从我与他撕掉面具以来,我仿佛过得轻松了许多。连说话,都不比平日里那般瞻前顾后。
“朕自有打算。”说话间,他合了那看诊记录递于我,“沈湘比沈良更有气度,如其父般。罢了,禁卫军右翼军安排沈良家带着。”
他在重用沈家与雪家,雪家我却不能多问,毕竟为了避嫌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沈氏,我微微勾起了唇角,不动声色转了话:“选后在即,陛下会失约吗?”
“你以为呢?”
“若不失约,陛下可得冒百官反对。那时,陛下也许会背上‘昏庸之名’。”一时间,我无所适从的呢喃道。
“你退吧,朕乏了。”我应声行礼退出了宣室殿,走到门口时,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冯唐,宣湘贵姬伴驾。”
☆、一百零四 未雨绸缪诉衷肠
宣仁五年八月,我倚窗而靠,看着院子里那片密密麻麻的雏菊地,都含苞待放了,白色的花苞仿佛在诉说自己的美丽,又仿佛在追忆八年来来回回的亡魂。我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听着宓鸢的声音:“湘贵姬得宠,陛下只怕有意再抬她几级。”
我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回了一句:“洛潆泓如今出入还是被跟着吗?”
她点头,我才道:“叫她来俪元殿,本宫想见她。”
洛潆泓来时,正将黄昏。她高隆的腹部,满脸的福相。我看了她一眼,由衷的嘱咐着:“答应本宫,好好守着这个孩子。”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娘娘,为何有些感伤了?明日议后,娘娘定能位及椒房。”
我递给她一盏清水,才垂下眼眸沉声:“明日一战,至关重要。若本宫全胜,今后自然一帆风顺。反之,也许今日你我的相见,是最后一眼。”
说话间,她竟抹上了眼泪:“娘娘明日定能全胜。洛氏进宫以来,受尽嘲讽,受尽利用,唯娘娘待洛氏好。即便夹竹桃一战,洛氏甘愿为娘娘所使。”
我拿着锦帕,为她拭去了眼泪,叹道:“楚云漪性本凉博,可对妹妹,楚云漪亦交付真心。”
“哦?”
“七年前,本宫被永平帝威逼,促成柏梁宴大祸。此后,它成为我七年的小心翼翼,心怀愧疚…”我仿佛说不相干之事一般,娓娓道来那些往事,“可几个月前,一切都没了。我苦心隐瞒,还是被陛下知晓…”
“那娘娘…”
“明日,万不得已时,我会和盘托出。”我看她有些震惊的样子,“那时还请妹妹为我说些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想要死,我只想活!”
我的话很轻,却带着我所有的力量。
“娘娘——”她拉着我,“明日若有人讨伐娘娘,洛氏定不姑息!”
我微微扬起唇角,安排步撵送她离开。我给她说了八年的恩怨,却唯独没说那份生死约…也许,明日就是我的忌日!
夜色宁静,鸟栖虫鸣,夏宫灯火渐息。我提着一盏灯,信步在那条通往宣室殿的路上,原来俪元殿走到宣室殿竟隔得那么远,我走了八年,都没有真正的走到…路过椒房殿时,它何时已经焕然一新。难道都在迎接着,明日的新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