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部落的青衣女笑叹:“多想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可惜良辰美景,昙花一现,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散文部落的蓝衣女“呸呸”两声说:“偏是这丫头扫兴,今朝有酒有今朝醉,成天想着莫测的将来,还愁死了呢!”青衣女笑道:“都像你没心没肺的。明天是离开部落第三天了,再贪玩不回去盯着,咱们家那几位傀儡首领又合着曾大谷主搞阴谋阳谋了。”戏剧部落的紫衣女叹道:“这就是咱们的命啊!”
此时众人有的蹲在岸边,有的坐在树梢,有的半身浸入水中,有的在水面滑来滑去取乐,七色羽衣翻飞,月下如凌波仙子。甘愿同她们猜测曾衍长这一次的动机,众人均觉难以理解。甘愿又叮嘱绿萍密切关注伏虚在幻谷外的动向:“结交的是哪些人,性情如何,能不能加以利用?曾衍长用的人对他敬佩如神,我们插不下手去。欧阳早交游广阔,真正亲近的人却不多,且是挚友,我们也无法拉拢。只有伏虚,那些狐朋狗友不过是一时的利益共同体,最方便寻暇抵隙,内部攻破。”
绿萍笑道:“我不是一直派人在外头盯着,什么时候放松过了?别说这些费心耗神的事儿了,倒是你给姐妹们跳个舞吧?”另五女一起叫好。甘愿笑道:“闹什么?不知哪一年的勾当,早忘了。”报告文学部落的黄衣女笑道:“又来耍赖,我就不信你能把所有动作都忘得精光,你当是电脑格式化哪?”甘愿不肯,众女不依,七人在水上追追逃逃,搅得浪花四溅。甘愿实在推不了,笑着说:“你们就爱出我的洋相。等下跳不好,可别抱怨。”绿萍笑说:“不花钱的艺术,连门票都不收,就算真不怎么样,谁好意思抱怨?”评论部落的橙衣女凑趣儿说:“好坏都是大姐,高高在上,谁敢说个不字?你就是‘完美’的别名,‘无瑕’的演绎,‘无可挑剔’的同义词,真跳砸了,或是中途忘了,我们几个高级观众连‘皇帝的新衣’也不会演吗?”众女笑成一片。
甘愿笑推绿萍说:“次次都是你起头儿,我也攀扯你一回。你为我伴唱,我就跳。”几人笑道:“这倒合理,没个无伴奏跳舞的。”绿萍毫不推辞,爽利地说:“唱就唱。”偏头略想了想说,“就唱《踏莎行》吧。”
她酝酿了一下,笑着开口:“一片闲云,山头初起。飘然直上虚空里。”甘愿解下发带,轻轻一个回旋,悬浮到河面上,双足似沾非沾,如风行水上。
绿萍续唱:“残虹收雨耸奇峰,春晴鹤舞丹霄外。”甘愿依着节奏款摆腰肢,挥拂双袖,姿态曼妙。绿萍又唱:“出岫无心,为霖何意。都缘行止难拘系。”甘愿激起一篷水珠,飞起数人之高。水珠和着月色滴滴落下,她在水珠中轻轻一呵气,吹成了一片朦胧水雾。她却在雾中穿行来去。绿萍唱道:“幽人心已与云闲,逍遥自在谁能累。”甘愿脚尖在河面一踏,借力升腾,直上云端,人影叠着月影,素月清辉与红色衣衫一衬,分外冷艳。她于降落的过程中,舞出十数种花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绿萍把这首词又唱了一遍,以助甘愿从灵动归于凝定,从热烈归于静止。末一句“逍遥自在谁能累”余音袅袅,甘愿向后半仰,云鬓几乎触到河面。她身周同时绽开了六朵水流幻化成的莲花。
众女喝彩不迭。甘愿身子一弹,立了起来,上身前倾,飞向岸上灌木丛中。众人吃了一惊,绿萍笑容顿敛:“有闲人!”顷刻之间,甘愿拎着一人跃回水中,手一松,“扑通”一声,那人沉了下去。甘愿反手把他捞了出来,二人打个照面,甘愿一怔。绿萍失声道:“过谦!”
黄衣女问:“过谦是谁?”橙衣女说:“很眼熟,是不是去年除夕在大姐家里见过?”音乐飞船没去访问报告文学和评论两个部落,她们对过谦的印象便较浅淡。青衣女看着过谦说:“原来不是闲人。”蓝衣女假意向脸上认了一认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不仅不是闲人,还是自己人。”甘愿笑着对过谦说:“深更半夜,你躲在那里干什么?”
过谦面对七双慧黠的眼睛,大为尴尬:“我想着白天‘特等奖空缺’的破事儿,觉得作家真是个任人揉搓的职业,不单比不上上世纪80年代,只怕还不及我所在的那个时空。五十年发展,也不过这样,心里很烦,出来走走。”紫衣女说:“胆子这么大,碰上魔童怎么办?”过谦搔搔头说:“心情不好,胸口堵得慌,喝了几杯,也就顾不得前怕狼后怕虎的了。”绿萍笑道:“这么说你来得比我们早?”过谦脸一红说:“知道你们身怀绝技,我稍微动一动你们就会发现,索性藏在草丛里看你们说说笑笑,轻歌曼舞,倒也惬意。就是手脚有点发麻,刚刚活了活血就被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