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开场舞已经结束,一群身穿兽皮、手持短刃的人刚下去,又上来一群带着夸张面具的人,跳着比之前那批更加夸张的舞步,像是某种祭司。苏沁读过《翀越志》,知道这些戴面具的人代表的是古老的丰收之神。虽然她看不太懂他们那些动作的含义,但强烈的视觉冲击倒是给了她很新鲜的体验,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情绪缓缓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已是月影高挂,星云漫天之时,桌上的酒水、饮食已经全部换过一遍,不远处的木架子上,还熏烤着驯鹿、仔猪等新鲜的野味,上至国君,下至群臣,兴致正在酣处,推杯换盏,好不欢乐。
然而,就在这一片喧嚣嘈杂的气氛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隐隐传来一股清灵的箫声,声音不大,却幽长空远,韵律自然。那乐声犹如飘荡于万里层云之间的一轮碧月,自上而下,缓缓倾泻着水银似的光,沁凉悠远,不疾不徐,动人心扉。一瞬间,除此之外的其他声音都成了衬托这箫声悦耳的背景,人们渐渐收了声,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苏沁喝了两杯酒,头有点晕,朦胧中只看不见一队身姿曼妙,彩衣飘飘的人由远及近地朝这边移动。抬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这一队舞姬组成了一个类椭圆形,从侧面看,像一支中间宽,两头尖尖的梭子。每个舞姬都穿着七彩的纱衣,手腕上系着彩绸,团扇遮住了半张脸,脚踝处戴着一个形状很独特的铜制铃铛,每走动一下,就发出清新悦耳的铃音,与幽幽的箫声融合在一起,低沉空远之中又填了一份清新明快,听得人精神为之一振。刚刚还喧哗吵闹着推杯换盏的人们在这乐声的影响之下,缓缓放下手中杯盘碗盏,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苏沁按了按额角,突然想到一个恶俗的比喻:这哪里是什么歌舞,分明就是一碗醒酒汤嘛!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却不好出声,只是有些搞怪地偷偷弯了弯嘴角。
却不想,就是这样一个极细微的动作,竟然也被楚哲昶捕获,他转过头来,略带迟疑地看着她。苏沁顿窘,眼帘低垂望向别处,跳动的火光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射出红黄色暖软的光泽,看上去竟像是上好的软玉,粉红色的唇角微翘,沾了酒的下唇上汇聚着一点莹明透亮的光,细长且微挑的眼角上,还浮着淡淡的一抹没有完全褪尽的笑意,端的是万种风情,透着明丽与俏皮。楚哲昶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她,突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人藏起来,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人看到。总是这样,惹得人心绪难平,浮想联翩,她自己却一脸无辜,毫无察觉,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撩人吗……
思绪游离间,那一队婀娜多姿的舞姬已经移动到场地中间。箫声陡然一转,舞姬们齐齐停住脚步,将遮住脸颊的团扇整齐地放下,露出一张张娇俏柔媚,青春逼人的脸。随即,双手一扬,原本系于手腕上的五色彩绸被高高地抛向半空,划出一条条异彩的虹,炫目而华丽,引来一片赞誉之声。随着各色彩绸的缓缓回落,飘然曳地,舞姬们慢慢伏下身去,显出队伍中央一个身着火红衣服、手执碧绿玉箫、缓缓舞动着的女子。
苏沁所在的地方,视线不错,恰好能看到场地中央人那名吹箫舞者的全貌,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位绝色佳丽。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却生得一副如花似玉的好相貌,鲜眉亮眼,稚齿婑媠,美如上古冠玉,艳若万里桃花,玉骨冰肌,摇曳生姿,端的是楚楚动人之姿,我见犹怜之态。一头污黑浓密的头发高高束起,梳成了一个高贵、利索的朝天发髻,头上带着白玉响铃簪、碧玉龙凤钗,龙慕翡翠金步摇,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金镶紫英华胜,雍容华贵,雅而不俗。她身上穿着一件火红的纱衣,腰间留白,纤细的腰肢上挂着一圈闪亮的金色腰链,足有三寸长短的流苏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欢快跳跃,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弧光,炫目异常。顺着那夺人眼球的金光向下,苏沁这才看见,她竟然没有穿鞋,而是赤*着脚站在一面碾盘大的圆鼓上,脚踝上系着一串精致地铜铃,不时发出不同于其他舞姬的轻灵脆响,悦耳动听。她在鼓面上轻盈地跳跃、旋转,柔软的腰肢扭动出魅人的曲线,一时间,她脚踝上的铜铃声,其他舞姬跳动发出的声音以及她用脚的不同部位敲打鼓面所产生的声音混在了一处,却是井然有序,韵律有秩,丝毫不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活生生的飞天仙女一般。苏沁忍不住赞叹:“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