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摇摇头。
“那……后来的皇上也一直叫你姨娘?”
“嗯!”
“为什么?”苏沁大惑不解,“太后和皇后都已病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呢?”
“因为我要赎罪。姐姐是替我去死的,我就要替她活下去。”
“……”苏沁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其实,她何尝不能体会到老太后的心情,对于姐姐的死,她心里怀着巨大的愧疚,索性将错就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婆婆……”思忖了半天,苏沁还是这样叫了一声,“为什么您要告诉这些尘封的旧事呢?”
老太后笑了一下,“丫头,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苏沁愣住,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却说了一句,“其实,我相不相信都无关紧要吧。无论事情真假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了。不管你是九月还是双双,晚辈都相信,你不会对我不利。婆婆一向睿智,我想,你今天特地过来跟我说这些话,肯定不只是为了要给我讲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呵呵,我老太婆果然没看错人。我活了一百多年,见过奸诈狡猾,机关算计的,见过天真无邪,毫无心机的,也见过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你却是少有的通透伶俐。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知道,在这后宫当中的女人,没有谁是能逃得过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三千宠爱集于一身未必就是好事,但凡有人得宠就必定有人失宠,失宠之后义愤难平就难免做点出格的事情……”
“婆婆!”苏沁打断老太后,“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叫我不要怨恨皇后,不要想着报仇。”
“丫头,你是聪明人。最近一段时间,宫里人心惶惶,康党人人自危。没错,那些人是要铲除,但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迫不及待,不择手段?这些天昶儿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就算不知道也应该猜得到。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老太婆的大限快到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世人皆言,帝王情凉薄,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懂得,身为帝王者,情爱是软肋,他们不是不能有寻常男子的情爱,可寻常男子若有十分的情爱,他们却只能有五分,这五分还要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分给宫里的其他女人。并非他们有意用情不专,而是更多时候,他们比任何人更身不由己,身为帝王者,身系天下,万里江山,一力承担,朝堂上寥寥几句,奏折上寥寥几笔,多少人的生死握在手里,他们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无可奈何啊。谁让你爱的人帝王呢,要么你就接受他,要么你就不要爱他。怎么选,全凭你自己。”
老太后一席话,说得苏沁哑口无言。的确,身为上位者,有自己的不得已,可是难道爱上帝王就是错吗?她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却屡屡被人加害,这难道公平吗?难道就因为自己得了楚哲昶较多的情爱,就要默默忍受这一切吗?
她知道婆婆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心里莫大的委屈却难以平复。天下的女子,有谁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子的情爱?终究,我苏沁亦不能免俗。
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滴进还裹着纱布的伤口里,莫名的,疼。
☆、第五节
“十六哥,我要嫁人!”楚游南仍旧横冲直撞地闯进德沛殿,扑通一声跪倒,两个眼圈红红的,似乎还噙着泪水。
“哦?嫁谁?”楚哲昶正手执御笔在一本奏折上写下批示,眉心紧皱,抬眼看到妹妹这个样子,两条英武的剑眉蹙得更紧了。近一段时间他忙于在朝堂内外与康佟炀那一党妄自尊大、老得掉渣的臣子们周旋,劳心劳力,很是劳累不说,上元节刚过,已是期颐之年的老祖宗又一病不起,幺貅说,老祖宗天年已到,回天乏力了。现在楚游南又跑了来,楚哲昶生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楚游南用力抽了一下鼻子,露出一脸决然的神情,“谁都行,我要给老祖宗冲喜!”
“冲喜?!”楚哲昶重重地叹了口气,“游南,你自幼被老祖宗抚养长大,我知道老祖宗病重你心里着急,但病急也不能乱投医,民间那些乌七八糟的传闻更加不能乱信,老祖宗天年已到,不是什么冲不冲喜就能救得过来的。”
“我不管!”楚游南努力紧咬着嘴唇,眼泪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固执地滚落下来,根本止不住,“我管不了那么多,从小我身边就只有老祖宗和你,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们会不在了,可是老祖宗她……她却……”楚游南哽咽着,“老祖宗说,她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我嫁人。无论冲喜的传闻是真是假,只有是能让老祖宗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我都愿意一试!何况……这是老祖宗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