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游南自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后,第一个跑来告诉了苏沁,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兴奋得手舞足蹈。因为怀胎还不足三个月,她又是个冒冒失失的个性,幺貅可算操碎了心。来来回回的路上,一会儿让多添衣服,一会儿叫小心台阶,怕马车颠簸,又让下人多准备垫子……忙得不亦乐乎,尽管如此,他心里却甘之如饴。楚游南也奇了,自从她怀了身孕,早前那个人淡话少的幺貅好像突然消失了,眼前忙前忙后,唠唠叨叨的人,倒像是活脱脱被老祖宗附身了一样,对楚游南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幺貅这么个当爹的在,她这个当娘的反倒一点都不担心了。
苏沁是真的为楚游南高兴,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慢慢从老祖宗去世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另一方面,托幺貅精心医治和图云那只琉璃亶的福,她手上的伤已经大好了。除了几条特别深的伤口还留有明显的印记外,手臂的筋骨和皮肤基本已经恢复得完好了。本来,能保住一双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没想到,上天怜悯,竟又派图云送来琉璃亶这样的稀世奇珍,手保住了不说,竟然还能使用,那便是大幸之后的万幸了吧。
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深呼吸一口气,苏沁拿起笔,沾了点墨,一气呵成在窗纸上写下好几行字。久违的畅快感觉,堆积成唇角眉梢那倾国倾城的一抹淡淡地微笑,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灯烛行将燃尽,只剩一豆浅浅的光亮,苏沁便把烛台捧到窗边细瞧。嗯……虽说这笔字比之前差了很多,但总算还有巅峰时期的五六分样子,只要继续勤加练习,应该能恢复如初吧,这样想着,心里突然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就在苏沁把烛台放下,正准备继续往下写时,眼前一晃,窗前突然多出了一个高大的影子。灯光不明,几近告罄的烛火摇摇曳曳,那影子的轮廓也被照得模模糊糊,时远时近。但即便如此,苏沁也能一眼辨认出影子的主人是哪一个,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原本是要吹熄蜡烛还是准备起身换一支新的。那影子缓缓抬起手,十分轻柔却细致地描摹苏沁刚刚写下的每一个笔画。苏沁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隔着窗纸的另一侧跟着他手指的轨迹一起游走。两人指尖不经意地相碰,却谁都没有先收手,直到慢慢将整个手掌都贴在一起。一层单薄的窗纸,几行娟秀的字迹,此时此刻几乎被两个炽热的掌心化为灰烬。偏偏这时,已经燃尽的烛火再也无力支撑哪怕一点点地光亮,怪异地扭了一下,灭了……窗子内外的两个人都是一愣,接着,院子里就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被何种情绪催动,在烛火熄灭,窗外那只手突然离开的瞬间,苏沁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打开门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本就只是想过来看看她。早听楚游南说她已经好了大半,没想到竟然都能写字了。楚哲昶用手指抚过她刚刚写下的每一笔,第无数次感激上苍对苏沁的眷顾,果然,这么个玲珑的人,连上天也不忍心伤她太久。他知道,自己对苏沁,一直都是亏欠着的,若不是因为他,苏沁怎么会经受这么多的苦难。于是,烛火熄灭的瞬间,他便释然了,不见就不见吧,只要能换她安然无恙就好。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自己才刚走出几步,身后紧闭着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屋子里的人旋风一样地冲出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八节
春末夏初的节气,大门前的槐树抽出了一冠嫩绿的叶片,墙上附着的青藤也泛起了层层绿意。头顶上悬着一轮圆滚滚地月亮,铺洒下一地柔软的金黄,暖软的夜风吹送来阵阵青草气息。
苏沁缓缓把脸贴在楚哲昶宽阔的脊背上,“我听到了,你的心,他说,他想我……”
楚哲昶心头一震,垂眸看着苏沁抱住自己手臂,借着月光,其上深浅不一的印记依旧看得分明,“那……你呢?”
“我……”苏沁咬了咬嘴唇,抱得更紧一些,“我也想……”
楚哲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人紧紧地攥住,又缓缓地被放开,于转瞬之间,有种上天入地的感觉。饶是他这样的铮铮铁骨,也不得不软化在这无边的绕指柔里。世间万物于此时皆归于静默,只剩她暖软似耳语的声音反复回响着,“我也想……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