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敛去了万千光华,消了如山涧清泉般的灵气,可她仍旧再熟悉不过,绝不会听错了。
是甄大人,可甄大人不是守琼林苑的职官么,为何会坐在皇上附近,还有,他先才喊睿宗帝父皇?
是傻子也能明白,华琬面色苍白,抿着嘴唇,心思一下子变乱。
“诶,文思院这两件酒器一出,是无人能争锋了,何不让大家多欣赏一会,至于凝光院,一会与染院、裁造院一起,也无甚不可。”赵允佶不以为然地说道。
赵允旻沉默,睿宗帝一挥手,内侍忙上前喊道:“请凝光院呈上竞艺首饰!”
因华琬一直低着头,故赵允旻看不清华琬眉眼,单见华琬脚步僵硬,心里就已暗道不好,可不管怎样,都只能捱到六院竞艺结束后再去寻华琬解释了。
金顶冠和凤环的红绸揭开,两件首饰顺着一个方向,极缓地转动起来。
掐丝和编缀的首饰受光面比寻常首饰多上一倍不止,是以两件首饰在缓缓转动中流光溢彩,耀眼、璀璨、华丽无匹。
大殿渐渐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地看金冠和凤环上风景的流转变换。
半晌过去,后齐的使臣忍不住站起身往前探看,喃喃问道:“这龙凤竟是活的,还有那凤环,可是臣老眼昏花,上头真有春夏秋冬?”
第126章 佩服
金顶冠和凤环的鎏金底座内嵌了木制机关,是以不需人力便能转动,可谓锦上添花。
华琬很快地看了眼于她而言是高高在上的‘甄大人’,又重新低下头。
‘甄大人’端坐案席前,亦是低眉垂目,原本美好到令人叹息的容颜与先才他的声音一样,似锦缎褪去颜色,金冠掩于黑暗中,莫名地不显眼了。
木机关是前几日甄大人做了送她的,甄大人还言,若她制的首饰得了六院竞艺之首,要算他一份功劳。
‘甄大人’身份如此不同,还会在乎那份功劳吗?
迷茫的心一阵钝痛,华琬大大杏眼上睫毛颤颤巍巍,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湿意。
文思院任坊主正牢牢盯着凝光院的两件首饰,因常年握刻刀而粗厚结实的双手手背上透出青筋。
任坊主闭了闭眼,两件首饰大量使用金丝编缀,当初他若知晓此技法能到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就是和凝光院彻底撕破脸皮强抢,也要将华琬收入他文思院三坊之下。
罢,后悔无用,他亦非小心眼之人,同为匠师,他真心佩服制出这两件首饰的人,终归他制的两套酒器也不差,结果不论输赢,他坦然受之。
许是赞扬溢美之词在文思院的两件酒器上用完了,大殿内一直很安静,最后是任坊主打破平静,朝华琬鞠躬,道了一声佩服。
内侍照例捧了两件首饰到睿宗帝身前,云岚公主仗着睿宗帝的宠爱直接凑上前相看。
严天修亦请了首饰细品,连连颌首,“以为文思院的酒器已无人能及,不料凝光院的更胜一筹,实令某大开眼界,在工巧之事上,北梁佩服。”
“好,此可为我新宋国之宝物了,凝光院不减当年风采,重赏!”睿宗帝很激动,金顶冠上龙腾云海,光芒万丈,气势非凡,岂不正寓意了他为真龙,凌驾于诸国之上。
金顶冠、凤环、折纸蜀葵花型杯、仙人乘鹤三足爵被留在大殿内供众臣赏玩,最后一组染院与裁造院的竞艺之物虽亦用心了,只无奈在凝光院与文思院之后,显得平淡无奇。
六院之首不会那般快揭晓,匠师们被赐了宴,待宴席过半,欣赏完几场歌舞,睿宗帝会将竞艺名次誊于黄绢,投入红木箱笼,再由内侍省大总管唱名。
宫宴珍馐色香味俱全,常人吃上一口会馋的恨不能将舌头吞下去,偏偏饿了一上午的华琬这会没了胃口,她满脑海都是‘甄大人’。
她已知晓甄大人不姓甄,往后还能与他肆意相处么,她是平民百姓,哪怕有金匠师之名,可与甄大人走太近,也会落了甄大人身份吧。
罗坊主以为华琬在担心竞艺结果,端了四喜丸子到华琬跟前,“我们已经尽力,虽然之前我很想赢,可那是在我们尚能更加努力的时候,现下结果如何,已非我们能定,不若放宽心,毕竟身为匠师,只要不忘初心就好,你难得进宫,先吃饱肚子再说。”
华琬迷迷糊糊地听着,大约是还知晓不能让罗坊主替她担心,终是执起了杯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