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粗糙的手指摸索着木簪,面色不动心里却已暗自喜欢,“也就比你原先草编的值钱些,甚时候拿支赤金的回来,我才高兴。”
“娘!”李仲仁对葛氏俗鄙的要求很不满,生怕华琬信以为真,做出甚违反工学堂规定的蠢事,又紧张又担心地看着华琬。
“哼,我开玩笑的,你安分在工学堂杵着,将来真学成了,甚好东西没有,快去吃吧,一会面糊了。”葛氏低下头继续缝补,懒得再同这两孩子说话。
华琬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跟在李仲仁身后去厨房。
李仲仁将碗中的虾子拨到华琬的碗里,“这是从曲溪里刚打捞上来的,最是新鲜可口,阿琬多吃点。”
已经到了碗里,再夹回去反而不妥,华琬谢了李仲仁后垂首慢慢地吃着。
“阿琬,我下月月底就会去参加太学的补试,若能考上,以后我们在京里就有伴了。”李仲仁温温吞吞地说道。
“没几日了,哥哥准备得怎样,都学会了吗。”华琬望着神色平静淡定的李仲仁,直觉哥哥对太学考试已有十足信心和把握。
“学无止境,怎可能都学会,我只尽己所能,想来应付太学的入学补试,该是没问题的。”李仲仁顿了顿又说道:“明日的旬假我不能在家里陪你了,经馆里夫子知晓我要考太学后,特意准备了些功课,让我于有限时日里再加紧多学些。”
华琬笑道:“哥哥安心念书,我又不是小孩子,明儿若舅娘无甚要帮忙的,我便去寻香梨玩,我还带了件小礼物送她呢。”
二人刚将棋子面吃完,外头就传来栅栏门被推开的声音,李仲仁侧身往外头望去,疑惑道:“今日爹怎这般早回来了?”
听言华琬忙站起身要去迎舅舅,顺便朝李仲仁问道:“哥哥,舅舅这几日为何这般忙。”
“今年州县催科提前,爹要在六月一日前勘同秋季税簿,勘同送县后,大概就能缓一缓了。”李仲仁也站起身,随了华琬一道去院子。
李昌茂见到华琬时拧紧的眉头松了松,关切了华琬几句后,便让李仲仁带华琬去别处玩,自己轻叹一声,疲累地推开草遮进屋子。
华琬担心舅舅,转头朝李仲仁动动嘴唇,无声地询问。
“跟我来。”李仲仁带着华琬,猫腰悄悄地绕到屋后的木窗下听墙角。
第17章 苛赋
李昌茂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朝廷又要增加赋税了。”
葛氏拧眉不悦,埋怨道:“不是去年才加了一项杂税,叫甚头子钱的,这还没半年呢,怎又要加了?”
“不但杂税里再添一项农器捐,就连田赋也改了,往年是每亩年纳一斗,灾年免赋,现今是收成好时纳两斗,灾年纳一斗,提前勘同税簿,就是为了这事。”李昌茂抿了抿干裂泛白的嘴唇,忙了两个时辰,一口水也未喝。
“怎会加那许多,今年也未听说有战事。”葛氏惊讶地半张着嘴,早忘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乡民钱袋子哪是那般好掏的,无端端地冒出许多赋税,他们会肯交?会肯给你好脸色么。”
“乡民肯定要怨怒我的,可我能怎么办?便是咱家的那几亩地亦是要添税。辛亏这几年战事不紧,否则仁儿的徭役都免不了。”屋内传来杌子磕地时磨蹭沙土的咯吱声,李昌茂起身倒了碗水一饮而尽,润了嗓子后声音却越来越小,“哎,自从七年前发生了那些大事后,这天就变了,一日比一日黑……”
李仲仁带华琬回到院子,二人神情皆怏怏的。
“苛政猛于虎,亏得天公怜悯,我们新宋国这几年还算风调雨顺,各处年年的收成皆不错了。”李仲仁感慨后,转头见华琬仰首痴痴地望着镀一层淡金色晚霞的天空。
李仲仁心思微微一动,爹先才提及的七年前那桩大案,便有影响到华家,华家因此遭了难,只是那时华琬年纪尚幼,且未波及华琬的父亲,大概印象不会太深刻吧。
纵如此,李仲仁还是拍了拍华琬的脑袋,忍不住宽慰道:“阿琬,没事的,都过去了。”
华琬深吸一口气,朝李仲仁安心一笑,“哥哥我没事的,只是朝廷这一增加赋税,乡民的许多打算要落空了。”
上月香梨才与她说,今年家中有了几担粮的余钱,莫叔和莫婶打算去京城再买一只驴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