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只叫莫叔牵了去京城做买卖了,再买一只留在乡里,平日拉个磨挑个担儿,能替莫婶省不少事。
如今一增赋税,乡里各家各户能吃饱穿暖就属不易,哪里还敢有其余念想。
“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明年朝廷就减赋了呢,将来我若能立于天子脚下庙堂之上,定会劝君多多体察民情,减赋税,解民忧,安民心。”李仲仁见华琬确实未感怀身世,放下心来不免说几句豪言壮语。
华琬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葛氏撩开草遮,朝她喊了一句,“杵那做甚,也不嫌外头暑气重,回屋子里歇着,今儿你舅舅回来的早,一会早些用夕食。”
华琬赶忙答应下,还帮葛氏催促李仲仁去念书,毕竟下月就是太学入学补试,时间紧迫,不能有半分懈怠。
华琬则回到自己的小屋,从书篓里拿出一块已经雕出三朵相簇梨花形的香樟木和一把刻刀。
陆博士分了她许多用于练镌刻技艺的阴干小木块,她瞧这香樟木的纹理细腻又有一股子幽幽清香,还听说香樟木可以驱虫防霉,便寻思雕了朵梨花送给好久未见的小香梨,想来香梨会喜欢。
……
第二日香梨听闻华琬回乡了,晨食都未用,就带了篾篓跑来李家寻华琬,李昌茂询问香梨她爹是否回乡后,便让华琬随香梨去玩和散心。
“琬姐姐,那工学堂好玩么,是不是与潘楼街的大瓦肆一样热闹。”香梨满眼期待地望着华琬,随手摘一枝狗尾巴草甩着玩。
香梨记得华琬入工学堂的消息传遍乡里时,她的娘和姐姐是一提起就满脸羡慕,言琬姐姐是祖坟上冒青烟,走大运了,琬姐姐成了吃皇粮甚都不用愁的人,惹得她听了心里直痒痒。
华琬笑道:“工学堂里人多也热闹,可却不是去玩儿的,每日要到学舍学许多东西,博士还会考你功课,只有踏踏实实的,才能在工学堂学到真本事,将来才能有好去处,香梨明年也可以去考的。”
香梨脸一皱,“还得学习啊,那我不要去,我最讨厌被拘着了。”
华琬想再劝,毕竟入了工学堂,旁的先且不论,单那丁粮便能省去不少,可香梨已没耐性与她谈论工学堂的事,只拉了她的手往曲溪跑去,“琬姐姐,乡里老翁扎了许多只竹排,我们去瞧瞧有没有闲着搁在滩上的,这时节溪里白虾窝儿蜂似的多,兜子下去便有大收获,咱们也去捞,用白水焯焯可鲜了。”
华琬听见亦起了兴致,颌首道:“昨儿我舅娘就做了鲜虾棋子面与我和哥哥当点心,很是美味。”
“可不是,我们快走吧!”
华琬与香梨运气好,到了溪边恰有一只竹排闲着,香梨打小在溪边长大,而华琬经了上次入汴河捡布兜一事后,也不会惧水了。
不过小半时辰,香梨的篾篓就装满了活蹦乱跳的白虾。
华琬扭头瞧了瞧,“香梨,别捞了,再捞就盛不下了。”
香梨还意犹未尽,可见虾子顶着竹盖几乎要扑出来,只好砸吧了嘴说道:“琬姐姐,这篓子虾先拿到你家的缸里养着,然后我们再来捞一篓可好。”
华琬掩嘴笑,“我自然是好的,只若一会竹排被他人用了,你得再到我家捞一半虾回去。”
“啊……”香梨眉毛拧得跟麻花一样。
二人将竹排撑回溪边后,香梨愣是吭哧吭哧地把竹排拖到一处芦苇丛里,华琬站在不远处,能一眼看出那藏着东西,抿嘴一笑,她也不点破,让香梨聊以自慰,图个心安也好。
华琬和香梨一人一边抬着竹篓往李家走去,过了黄泥路,看到李昌茂与香梨的爹莫福站在岔路上争论,二人快走两步赶了过去。
莫叔一把将香梨扯到身后,篾篓一歪虾子撒了几只出来。
“回家。”莫叔喝一声,还不忘瞪李昌茂和华琬,冷哼道:“一家的走狗和白眼狼。”
华琬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将篾篓递上前,“莫叔,这只篾篓是香梨带来的。”
莫福黑着脸接过一篾篓的虾,不再说话,只硬拖了香梨离开。
“舅舅,我们也回去吧。”华琬看着李昌茂,眼里满是担忧。
“好,我们回去。”李昌茂不想华琬担心,抬手掸了掸青布褂上的尘土,面上勉强扯出个笑来。
回到李家,李昌茂唤了葛氏去屋里小声说话,华琬捏着手心里的香樟木梨花,她昨夜特意捻了穗子挂在木梨花上,可惜先才没来得及送香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