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待郑老夫人定下花样,我们就开始琢玉和花钿镶嵌。”陶学录很欣慰。
初始罗坊主送华琬到她身边时,她是将华琬视作孙女儿一般疼和宠的,到如今,除了这份似血浓的亲情,她还将精神寄托在了华琬身上。
华琬令她感受到了一种被称作传承的情怀,华琬越努力学得越多,她心里就越踏实越满足,所以只要华琬肯学,她就愿意倾囊相授。
……
华琬趴桌案上画了一天花样,直起身子时,肩膀是又酸又麻,用过夕食,告别陶婶娘,华琬走在置物房到斋舍的青石子小路上,一边揉胳膊一边感慨,幸亏她能帮上陶婶娘的忙,否则让婶娘一人制这头面,得多辛苦。
晚上华琬照例提铜壶去打热水,走到之前被林馨拦下的转角时,忽然又一个身影蹿出将她拉到了屋檐下。
华琬都懵了,未看清来人便开口问道:“馨姐姐,你又要我陪你出去啊。”
“什么,你要和林馨去哪里?”
夜色模糊里人影开了口,华琬吓一跳,“如英姐,怎么是你!”
“……”谢如英不用脑子,都猜到林馨定也这么半路拦截过华琬了,只是她对林馨的事不感兴趣,径直问道:“华琬,陆博士将你送到置物房后,你都在做什么?”
华琬尴尬地挠头,偏头望向距离她一丈远的壁烛,今儿壁烛的灯芯未挑好了,火光浅浅地浮在蜡油上,偶尔爆出两颗火花,照出华琬为难的神情。
陆博士不让她说,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忽悠,虽然之前何矜也曾问过她,可何矜不似谢如英这般认真,今儿不是打一个马虎眼就能混过去了。
“阿琬,你可知道学录大人的身份?”华琬虽不肯说,可谢如英已猜出一二。
“身份?学录大人的身份不就是工学堂学录么。”华琬满头雾水。
“呵。”谢如英冷笑一声,目光亦看向了忽明忽暗的壁烛,神思悠远。
下午陶学录那看似客气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令谢如英想起了雍宁八年的上元节。
那年她刚满四岁,正是最粉嫩可爱的年纪,因为庶出身份,使得她的性格不同于旁的孩童,几乎从不哭闹。
上元节夕食后所有小辈都前往正堂向谢家老夫人请安,一向受宠的嫡出五妹不知为何哭闹不停,使得谢老夫人心生厌烦,转而对她高看了一眼,特许她随父亲和嫡母,一道出门赏灯会,并至宣德楼外跪见皇上。
宣德楼重檐六椽,金檩双枋悬挂巨大铁钟,角檐上瑞兽仰首威武,铜铃般的眼睛瞪着空中明月,似要腾跃而起,将这天都冲破了去。
上元节天子与民同庆,当睿宗帝带了宫内妃嫔立于宣德楼上时,京城燃起了所有灯火。
烟火燃烧呼啸着在空中绽开,流光溢彩地渲染着京城的繁华。
百姓们齐齐下跪,高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年幼的谢如英被这排山倒海的阵势惊到,于挤挤攘攘的人群中迷茫地抬起头。
睿宗帝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明黄色没有模样的身影,便是风华绝代的荣贵妃,她也只是觉得荣贵妃结环髻上的金镶珠宝点翠五凤钗很美。
谢如英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荣贵妃身后的女官上,女官不是妃嫔,不用在皇上跟前曲意迎逢,亦不是宫婢,不用跪拜着伺候主子。
那时六院之首为凝光院,故站于女官第一位的是凝光院院使。
谢如英不敢盯着院使的面容看,可院使那赤色规制礼服上的鹭鸶,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抬头不敬皇上,在人声喧闹中谢如英被嫡母重重地扇了一个巴掌,她没有哭,只立志将来要进六院的第一院。
如今六院之首是文思院,至于曾经辉煌的凝光院,怕是连第二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说不得哪天就被凌锦院超了去。
谢如英垂首极轻地叹气,“还以为陆博士是看中我和何矜的,原来她对你的安排才最妥当。”
背诵《碎金》、《总珍集》等书,又有前凝光院院使亲自教导,谢如英初始有一点儿嫉妒,不过转瞬便释然了,毕竟她现在看不上凝光院,“华琬,你放心,我不会同王芷蓉她们说的,你好好跟着学录大人学,将来我们在六院的、竞艺上一较高下。”
迎着谢如英的灼灼目光,华琬一脸茫然。
第49章 否极泰来
谢如英说罢不再理会华琬,自澎湃了热血转身离开,徒留华琬一人在后头抽搐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