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每天都在缝补自己千疮百孔的网。
蜘蛛用心地补网,像受伤的人补自己的心。
任谁都看一眼看出它的不完整。
“我叫阿九。再见!”
分道扬镳的时候,从没跟我说过一句话的蜘蛛,留下了相识记忆中唯一的一句话。
阿九的故事,我永远无法转述!
(4)
真的如大将所言,奔跑的旅途上总有下一个人伴我同路,却又都不能陪我到终点。
我们相遇又分别,有些人留给我长长一段人生,有的人只留下短短一声寒暄。
我已经不记得跑了几个春秋,所有的记忆都用来记住那些邂逅。我遇到过犀牛蜘蛛野鸡乌龟穿山甲蝴蝶毛毛虫,也遇到过小草野花树精花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活的死的有形的无形的,我甚至遇到了一羽凤凰,他飞着飞着就起火涅槃了,燃烧的身体冲霄直上,落下的灰烬闪亮得似片片金箔。
我收了几片,打算送给泡妞泡得一贫如洗的阿布。
突然,我很想念我的朋友们。
为什么跑了这么久都只是陌生人呢?
那么多同路人,可真正陪我至今的朋友为什么一个都不出现。
是他们抛弃了我还是我丢失了他们?这段旅程是未来吗?
未来没有朋友们,我不想要这个未来了。
风没有那么张扬了,我可以看到脚下石砾的形状,还能数见头顶树叶的脉络。
我停下了!
(5)
“笨肉肉,你又偷懒啊?”
阿布嬉笑着撞了下我的肩。
我欣喜若狂,扑上去要抱他。
“走啦!”
温凉乍冷还暖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继续一刻不停地奔跑。阿布在我的另一边,并肩前行。
还有还有,大哥的脑袋用好大的别针别在衣领上,不近不远飘在我们前头。
“哎哟,傻肉肉又哭了喏!”
小榭朝我吐舌头。
小歪和宫宫互相推搡着踉跄不停步。
蛋蛋变成了蛟,腾在云间。
大麦回来了,背上驮着满脸褶子的玮爷。
三条腿的老白和四条腿的牙牙在竞速。
格格带了一队侍从,轿辇上的占星师仪态万千。香帅笑意吟吟地匐在她脚边。
好多人,我的朋友,我朋友们的朋友,整个妖怪大街都在我周围奔跑。
我们一步穿越季节,我们跑过无数个日出与月升。
大家都在,一直在一起!
(6)
啊呀——
我听见了潇潇的痛呼,睁开眼,正看见阿布双手高举着一把斧子,温凉在后头扽着他。
“干嘛?”我睡意朦胧。
温凉搡了一把阿布:“行了,肉肉醒了,你别闹过火!”
醒?看来是个梦。
就听阿布嚷嚷:“我过火?这把破琴把人魂都勾进虚无了,谁过火?”
“肉肉又没魂!”
“所以更糟糕!”阿布狠狠扣了潇潇一个爆栗。
必然很疼,潇潇眼泪都流出来了。
如阿布所言,潇潇是把古琴,有千年了,音色特别好听。以前我只听她说自己的故事,从没听她奏响过。
今天她拗不过,给我奏了一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记忆只到这里。
“然后你就陷入幻境啦,傻瓜!”阿布也给了我一个爆栗。
还好我肉厚,不疼!
鉴于阿布的爆脾气以及思维的跳跃性,这次的解释说明会还是得由温凉来主持了。
原来潇潇这把琴是那种人类传说中的魔琴,琴音能勾魂摄魄。
不过放在我们妖怪这里来说,不过是琴吸收了太多天地精元,生出潇潇这么个妖精。她又是个极度敏感心思纤细的妖精,每每拨动琴弦,她都忍不住将自己的情绪带入琴音。
妖怪的情感可以造成人类脑电波紊乱。
——这是温凉说的,听着真够高大上的。
简而言之,就是能让听众产生心灵共鸣以致于生出幻觉。
为此,潇潇在人世辗转几度,总被人误解是魔物,好几次差点烧了。
如今她跟温凉一样,住进了博物馆,谣言如何都只被当做是笑谈,再没有人去记忆和相信。
又因为我是太岁没有灵魂的,所以琴音只是令我睡去做了个梦,并不至于造成精神失常这样不可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