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明显对水哥的秘密没兴趣。
“那你托他做个小物件应该不难吧?”
我好奇:“啥物件?干嘛用?”
“笼子,鸟笼!”
“你一妖怪,又不养鸟玩儿,要来作甚?”
温凉低头看着已伏在她膝上熟睡的之之,眸光柔和清亮。
“给这孩子寻个安生。”
这个温凉,不是来时的温凉。
(4)
知道我要打个竹鸟笼,水哥那殷勤劲儿快赶上给妖王献宝了。
他约摸觉得这下总算扯平了,以后就不欠我人情了。
太天真了!把柄这种事儿,证据能湮灭,嘴你是堵不上的!
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给人家制造夫妻矛盾。
事儿拜托过去才三天,水哥的鸟笼子就做好了。拿过来一看,尖顶勾檐儿,每片竹栏都打磨得光滑无瑕,做工精巧细致严丝合缝。他还贴心地给配了黄铜的笼钩,摆好了食罐和水缸。
这豪华度,连我都想缩缩水,住里头去。
原打算给酬劳,水哥死活不肯要。说急了还吼我,质问我是不是不拿他当朋友。
我真是很想告诉他:大哥,不是我的钱,不拿白不拿呀!
当然最后他十分慷慨激昂地空着手回去了。钱我就大发慈悲地吞了,打算回头放个高利贷给阿布!
啧,智慧的头脑是第一生产力!
温凉来拿笼子的时候倒没显出惊艳,犹自一脸肃淡。
忍不住,我还是问了。
“干嘛好端端地非把自己关起来?妖怪都应该是自由的。”
温凉手抚过根根竹片,仿佛听见她微弱地叹了声。
“跟自由无关,只是有些过去无法摆脱而已。”
之之是只瓷鸟,她不会飞。
在日复一日的憧憬与仰望中坐化,将执念铸成精元,奈何,她依然没有生出翅膀。
泥土造就的器物,终究只能是地精。术法可以帮助我们腾云驾雾,但那不叫飞翔。
“只有笼子里的鸟才会一直向往天空。她需要向往下去!”
温凉的眼泪落了下来,凝结成水晶珠子散在草地上。阳光照上去,亮闪闪。
我又看到了另一个温凉,她总被冷漠的温凉藏起来。
像之之一样。
囚在心里的牢!
第十二天、柏柏
(1)
来自远方的问候,像春天南来的风,暖暖的略有些潮湿。
认识柏柏是在一个冬天。久远得甚至模糊了年岁,漫天的飞雪里,唯他一株苍翠。
柏柏的头发针扎似的根根竖着,像他的树叶一样。
我不明白一颗柏树怎会热衷于旅行?
柏柏骄傲地抬起下巴:“我要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
“你又不怕冷!”
“可是冬天很寂寞啊!”柏柏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我,“我的朋友,松鼠、狗熊,连老龟都冬眠去了。别家的树子树孙也都光秃秃的,不愿出来见人,总是我和老松家的琦琦搭伴儿。”
“那你还是有朋友的呀!”
柏柏突然失落了:“琦琦嫁人了。”
我不知道怎样安慰面前失恋的少年,只能实事求是:“青梅竹马的也可能只是兄妹。”
“琦琦比我大。”
强烈怀疑柏柏希望我吐槽他。不过我还是忍住了!
然后柏柏就说要去南方。
我问具体是哪里。
他说不知道,就是一路往南,到了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生根。反正他是一棵树,一年常绿的挺拔乔木,走到哪儿都可以是“高山顶上一劲松”。
我纠正他:“你是柏树。”
“不要在意细节,领会精神!”
好想告诉他:高山顶上也很冷!
(2)
妖怪世界没有人类那种叫明信片的东西。于是柏柏便捎了一片梧桐叶来。
那是一片盛夏摘下后小心压制过的树叶。脱干了多余的水分,翠绿变得发墨,输送养分的叶茎脉络清晰,宛如地图上蜿蜒的岔路,不知尽头在何处。
柏柏也没有用笔。
松烟墨色在墨绿的叶片上露不出字迹,也染不上颜色。
于是柏柏用针刺下了离别后心情的密密麻麻,说他的安定,也说他的向往。
我喜欢在阳光探照时将梧桐叶放在光里。影子落在身旁的巨石上,放大成书信的幻灯片。每个针眼都是一个圆满的光点,拼凑出我远方朋友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