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曲终人散,我还坐着。
奇怪酒吧并不打烊,可方才坐着的一干酒客顷刻走了干净。
塔鲁大祭司浑浑噩噩走出去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他手中丝线一晃,一缕乌发摆荡出幽蓝的光。
谁都不在了。醒着的醉过的都起身离场,莫非,他们也做了场旁观者的戏?
我低头看看桌子底下的大哥,什么也想不了。
“回家吗?”
我抬头看见温凉素淡的面孔,青丝高束,长辫及腰。
真好看,比盖着粉白的妆容好看千万倍!
“认出来了?”
温凉背着我往外走,她一贯天生神力。
我看着她左边衣袖:“我认得你胳膊上的疤。”
“是吗?还以为那么暗不会被看到。”
“如玉微瑕,怎么会看不到?或者,你不想我看到?”
“是啊!这么无聊恶毒的样子,唯独不想被肉肉看到。”温凉居然轻轻笑起来,“可如果是肉肉的话,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我宁愿今晚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来听故事真的没有看来得痛呀!
(11)
宫宫拖着大哥的脚把他甩上板车,温凉坐在车头略一颔首。
“晚安!”
“希望能安。”宫宫牵起一边嘴角的样子看着坏坏的,比阿布还坏。
温凉两手揣在袖里,神情泰然:“这话你送与阿布甚好!我是石头,没有心。”
车子嘎叽嘎叽行出去老远,远得看不到小巷,却仍错觉,宫宫含义未明的眼神在追索着,一路跟随。
路上夜长,大哥睡得了无生气,我还是张口跟温凉问因由。
“没什么,”温凉自嘲,“真的就是无聊!觉得阿布说的人不犯我的道理通顺,况且他求人的样子的确有趣。”
“他求你的?”我回头得拿纸笔记上,“怎么求的?”
温凉抬头望星空,似在追忆:“弯腰低头,夸我道行高深,说自己过往冒犯,保证给我扫三个月的庭院外加送我一套琉璃茶盏,嗯,是个诚心孝顺的样子!”
“温和恭谦地说的?”
“咬牙切齿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心情好多了!
回头这个也得记上,好好记,一字不能漏!
“我录影了,回头刻个盘送你。”
我一脑门汗:“博物馆监控给你派这用场,还真是大材小用。”
“那你要不要?”
“要!”
这辈子没有这么斩钉截铁过。
就算我没有放映机,也要把阿布的把柄牢牢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未雨绸缪,我果然是聪明的妖怪!
正得意,猛听得头顶爆喝。
“呀————”
什么东西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板车上。
大哥被震得整个儿身体弹起来又落下,真佩服他,这样都没醒!
我重,就脚趾头抖了抖。突然发现身似千斤顶也挺好的。
要说温凉真是淡定从容,被弹起来时是啥样,落下来还是啥样,盘腿坐着纹丝不动。
我稳稳心神,打量来人。
那边先炸了锅。
“谁让你中止计划哒?”
是阿布!雷霆暴怒,毛都不掉了,全竖着,像个蓬松处理过的毛球。
温凉等闲瞥了他一眼:“旧伤口已经裂得鲜血淋漓,没必要再撕!”
“老子就是要他痛不欲生死去活来!”
“那你躲什么?”
阿布一脸尴尬,逞强:“谁躲了?”
“你不一直在帘子后头的小间里?散场的时候你在哪儿?”
“尿急,不行啊?”
“尿完也没见你回来,倒跑半道上候着截我们,你这一趟尿得真够远!”
哎哟,我怎么那么爱听温凉挖苦人!一股雪洗前耻的快感啊!
大半夜的,就着月光我都能瞧见阿布脸上的潮红,透着那么喜庆!
他还顾着耍赖:“老子可以撤,你不行!你收了我的好处,就特么得把戏唱下去!”
结果,温凉比他还无赖。
“我是角儿,戏台上的事儿我说了算。该收场就收场,不乐意找别人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