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宫的头发散乱,像被蚜虫啃食过的叶苗,长长短短参差不齐。脸上的绷带松脱挂在脖子上,右眼一道触目的伤疤,自眉中直划到颧骨。他合着受伤的眼,用一只眼斜着看躺在侧边的小歪,样子有些狰狞,也有些滑稽。
很少见的,小歪在笑,大笑!
“这下,不像娘娘腔了!”
宫宫视线扫过旧友粉碎的手,合眼淡淡地叹了声:“还真的咬过来了!”
武器都是术法,妖怪的野性就是一无所有。所以我们像阿布召唤的那样,用牙齿,用爪子,用我们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去战斗,直到粉身碎骨。
香帅被埋在了老白吐出的金币钻石里;牙牙和阿苗互相咬住对方的肩头,失去意识都没有松口;蛋蛋跑不掉了,她的脑袋卡在紫衫教授的胳肢窝里,紫衫教授的半边身子被小榭的匣盖子夹住,三人滚在一起像露天里野营;大哥的脑袋骂不动了,挂在杆子上虚影飘渺,身子则附在了水哥身上,冲进阿布所在的战圈,被热气撩得发了黄。
我躺在身前的菏泽里,想尝试滚一滚,去格格身边。她匍匐在一群狸猫中间,爪子折断了,满手的血。
“阿布……”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一只五尾的火狐,颈上鬃毛竖立,似一头怒火里淬生的凶兽。
我的朋友,可怕得好陌生!
我想找温凉,从来只有她能阻止阿布。为什么这次她居然附和了?我一直想不明白。可该结束了!杀戮,该结束了。
“回家,好不好……”
我看不到温凉了,眼前的世界只是模糊。远远的那团白色冰栏里,仿佛静了好久!
顶上,有阴影降落!
(4)
“你个小王八蛋——”
咦?这声音好耳熟!
随后我听见了阿布的惨叫:“啊——靠,死老头子,我是不是你亲生哒?”
“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
“爷爷的,你还来……哎哟……慢着……你别过来啊,还手啦……啊,我告诉娘你打我哦……妈呀……”
阿布忙着躲闪自己老爹的鞭子,还不忘骂骂咧咧。我依稀看见他脸正中有个硕大的鞋底印。
“走吧!”
感到身上一轻,我已被温凉背上了肩。
“等等,其他人……”
不等我说完,就见温凉抬脚踢了下格格:“还不走?老狐狸来了,你家老法师会不知道?”
格格猛地跳起来,一派生龙活虎,双目生辉:“我看起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她一直泡在我的太岁水里,滋润得都肤如凝脂了。
“改天再玩儿啊!”格格窜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退回来远远冲着阿布喊,“说好哒,下回我是主帅!”
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地上的“尸体”们都爬了起来,聚到板车前的菏泽里浸泡,顺便旁观老子教训儿子。
阿布绕着圈跑,指着那帮妖怪们骂:“没义气!当初老子提议的时候一个个蹦跶老高,比老子都起劲儿!特么这会儿见死不救!你们还是人吗?”
大家面面相觑,随后异口同声:“不是!”
“卧槽!”
唉,妖怪们的游戏,这次好像玩过火了!
可怜的阿布!
第二十四天、我是妖怪
(1)
我一直好奇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
听阿布说,远古时代,曾经,妖怪们也整日在战火硝烟中看不到未来。与天斗,与鬼斗,与一切妖魔鬼怪自相残杀,他们甚至说不出战争的具体理由,只是一天一天在杀伐中跋涉,不许自己失败。
然后有了神,有了阶层。大家都觉得推举最强者统治天地各道,才是避免战争最好的手段。权力的顶端是威慑,也是目标!从此野心勃勃的妖怪们只需挑战王与神就可以了,谁胜了,谁就是统治者。
所以在妖怪的世界里,王是最厉害的,也是最危险的。
“得到与失去并存,这才是公平!”
阿布难得说一句像样的话。
我则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不想继任族长了!
(2)
今天特别想念那只聒噪的狐狸。有一个星期没看见他了。
阿布被禁足了!因为那场声势浩大的阵地战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