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里,狐族长是位嗓门很大豪气干云却又十分好说话的仙。头顶飞过只老鸹在他脑门上投泡粪都不见他生气。唯独在阿布这个儿子的管教问题上,一贯严厉得堪称斯巴达。
“斯巴达是啥?”刺猬幽幽瞪着乌溜滚圆的双眼天真地望着我。
“呃……”我使劲儿回忆温凉给我普及的知识,“这是个番邦词,意思是残酷冷血不留情面,简直把人当牲口。”
大概是这样吧!
幽幽一脸愤青:“怎么这样?还是不是他亲生的?”
强烈觉得阿布能跟幽幽成为莫逆之交!
幽幽没见过阿布,她们全家两天前才搬家到妖怪大街,新环境新气象。
因为上同一间妖怪私塾,幽幽和蛋蛋交上了朋友。于是我也得以认识了她。
意外的是,阿布这人平时看着人缘不怎样,谁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可真不见了这几日,街面上流传的却尽是他的一些“丰功伟绩”。
妖怪们像缅怀一个传说一样谈论着阿布,语气里充溢着感慨。
于是幽幽今天来问起阿布时,开口第一句是这么说的:“他怎么死的?”
死你妹啊!——我很义气地替阿布吐了个大槽!
我很确定,待阿布出关,妖怪大街将从此不得安生!
(3)
有时候真感觉自己该出摊测字,卖卖因缘,说什么来什么,妖怪大街还真出大事儿了。
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老白,温凉连脚趾头都没挪动过,犹自泰然自若地递过一杯凉茶去。
老白一口喝干,打个嗝,喊温凉:“走啊!”
温凉百无聊赖地望着天:“干嘛去?”
“你不管呐?”
“我又不是巡街的差役,与我何干?”
“可除了你,谁还压得住那小子?”
温凉指节轻轻叩响树墩桌面:“话说清楚,狐狸仙龄五千有余,我只八百年道行,谁压过谁呀?纵然我技艺超群胜得了,又凭什么非得去管这闲事?笑话!”
老白眨么眨么□□眼,觉得温凉的话颇为有理。于是索性也坐下,笃姗姗喝起茶来。
过了会儿,老远看见小径上疾步走来了气急败坏的宫宫。
他的尖嗓子比平时足足高了三个八度:“还有没有人管啦?臭狐狸都快把我那酒窖喝空啦!”
温凉依旧不咸不淡递过杯茶去。
宫宫气哼哼的,不接。
我却好奇:“你不是说,酒吧不是你的么?”
宫宫凤眼怒睁,一下给瞪成杏仁圆:“就因为不是我的,他这么糟践,酒吧倒闭了我喝西北风去啊?莫莫还欠我一个月工钱没给呐!”
莫莫是“角落”酒吧真正的老板,一只蜜獾,少年白头,长得十分沧桑!
“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不会喝酒。
反正温凉不爱去酒吧。
宫宫气结,一声不响看看我又看看温凉。随后也跟老白一样坐了下来,喝茶!
(4)
“其实,也可以理解他的愤怒!”喝过几泡,宫宫终于平复了情绪,“再过几天,他们家就要搬去宝盖山了。”
那是一处仙山,在海的那头,一座站在界山顶上眺望都找不到的岛上。
狐族长活了几万岁了,神觉得这么德高望重的狐仙居然没有封地,成天泡在妖界太寒酸太委屈了,于是很体恤地下了道谕旨,直接拨了座岛给阿布老爹。
阿布不想去。
他讨厌搬家,讨厌做仙族,更讨厌离开朋友们。
狐狸阿布喜欢当妖怪!
因为太了解儿子的脾性,狐族长借题发挥关了阿布七天。今天他被释放,可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妖怪大街好似被龙卷风肆虐过!喝醉的阿布到处赊账,他背着完全不需要的绸缎首饰木工铁器,在街头见女孩子就亲吻,喝光了酒吧的酒,顺走了药铺的镇店之宝千年山参,所有的欠条加起来,够他还到一千年以后。
可这一个一千年,他不在妖怪大街了。他宁愿欠大家一千年!
阿布真的醉了。他踏着月光满载而来,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在我脚边。
“给你!这么多年太岁水的钱。我们两清了!”
我最好的朋友,抢劫了妖怪大街欠了一屁股债,却来跟我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