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明显的激将法,我却不能轻易否决。
人尽皆知温凉很厉害,她可以一拳击倒十人合抱的老树。
但白远的实力我没有见识过。她是靠脸吃饭的泛泛还是妖法超群的悍敌,我无从判断。
阿布可以不用走,他和温凉联手绝不会输。
他说跟我走,他在逼我!
狡猾的臭狐狸!
(7)
意外地,接风宴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夜深清寂,不见迎送的侍者出现。我们三个跟在白远身后,默默走向草场尽头的古老宅邸。
穿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假山石凳,竹林小泉,仿佛一步错落了时空,踏进了世外桃源。
“请!”
檐廊下的门扇左右推开,折叠着靠向各自的终点。壁垒消失了,眼前呈现一方硕大的浴池。池水青碧,蒸汽氤氲,一室青砖古朴延伸至房间那头的落地窗边。头顶的天棚在机械低鸣声中缓缓绽开,纳了一方无与伦比的星月妆点景色。作法很奢华,心思却婉约,绸缪出一场美轮美奂。
阿布坦率地吹起了口哨。
“嚯……你倒是嫁得好啊!”
白远笑笑,未见得多高兴:“羡慕?”
“当然!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要?”
“是么?奴家倒以为,九太子这样活着才是最好。”
“老子穷得没钱泡妞,你还觉得我好?那你嫁我呗!”
白远睨了眼一旁久不作声的温凉,独自来至池边,指尖轻抚水面。
“你们得的少,却总是自己挣来的,别人拿不走。我所有都是别人给的,现下由我使着,无非凭他高兴。哪天倦了我,随时可收回去,又岂可长长久久?”
我恍惚看见温凉眸光一闪,随即人便向着白远移了过去,又越过她,沿着池沿儿走向那片透明的落地窗。
“纵然你都明白,可还是要嫁给凡人,一次又一次。”
白远垂着头,望着手中的死水微澜。
“不然呢?我不像你们,没有原身。”
“你要的只是一个身体吗?”温凉突然一跃入水,溅起的温水冲上半天又力竭而衰,如雨泼洒在白远身上。
她站在池中,与蹲伏的白远比肩。
透过水幕,我看见温凉眉眼间的戾气,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彻,冲冠一怒!
猝不及防间,白远已被她拖下水。
“看呀!看看你自己。”池水激荡,任何倒影都变成了褶皱,“这里有什么?笑还是泪?幸福还是痛苦?这里头有吗?你都看见了什么?”
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有形的影子也好,无形的幸福也罢,在这一池温水里都显不了形。
可温凉还是逼迫白远凝视水面。白远也真的在凝视,神情专注。
须臾,白远笑了,嘴角延展的弧度刻满无奈。
“对呀,看不到啊!什么都看不到。连我自己都是看不到不存在的,呵呵呵呵,我算个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
白远仰天大笑,听起来像哭。
我的厌恶,在笑声里柔化成同情。妖怪的无奈,大于心碎!
水声炸响。我还在思绪里哀悼,眼前,电光火石。
幻影的蝴蝶撞上了白色的光!
(8)
“哟哟哟,突然就攻过来,有失待客之道吧!”
阿布的尾巴火红耀眼,宛如地狱采撷的彼岸花在眼前绽放,燃烧的火焰将白衣染红。
透过尾巴间的空隙我看见,白远夫人绝世的容颜正在崩坏,裂纹如汝窑瓷器上的蟹爪纹蜿蜒布满整张脸。
除了老白,我没见过谁的嘴可以撕裂般开至耳部,口中密布的是鲨鱼般的锯齿。
白远的武器便是自己的手。肌肉硬化成骨骼,凝脂般的光泽褪色成石膏白,整条手臂俨然一把森然的白骨。
婉转音色已消弭,她的喉间似被火烧灼过,烟嗓沙哑。
“让我吃一口,我要吃!为什么带到我面前又阻止我?把他给我!”
水柱冲天而起,温凉自温泉池中跃出,凌空飞踢。
白远一只手还死死抵着阿布的火剑,另一条白骨胳膊挥向半空,格住温凉。
冷硬对抗着冷硬,温凉咆哮:“我说过了,别碰他!”
骨头的碎屑淅淅沥沥落下,白远咬牙撤走,退到了池子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