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颔首作寒暄,一声不吭,顾自在草地上坐下。那人也不恼,还抬眼笑望。
“这位是狐族九太子吧!幸会!”
阿布咧嘴笑起来:“叫我阿布就行了。这是肉肉!”
美人向我欠了欠身:“第一次看见太岁呢!路上很辛苦吧?”
我想到这些天扮宠物的经历,想到那些企图咬我的动物们,想到在天上化成繁星的田鼠,不由悲从中来。
“哎呀,怎么哭了呢?”
美人起身来到我跟前,温柔地抚摸我的头。
“别碰他!”
温凉声音压得极低,近乎咆哮,怒气显而易见。
我有点儿害怕这样的温凉,转眼看阿布。他只是端着水杯,不说喝也不说放下,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杯中的液体。
他在看什么?温凉怎么了?这个美人是谁?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么怕我会吃了他么?”美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若无其事提筷夹起盘中小食,“那就不要带来嘛!”
她咽下了小食,都没有咀嚼一下。
我看见小食上沾有褐红色的汁水,软绵绵的肉食,似乎是生的。
“话不能这么说呀!”阿布转动着水杯,视线依旧专注,“越是要紧的人越要放在身边,因为自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温凉对肉肉很好,白远夫人请放心!”
阿布竟然认识美人,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
看来我的朋友又隐瞒我许多。他们习惯保护我。但懵然未知,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小丑一样的白痴!
“我要回家!”
我扔下狗皮伪装,坐在滑板车上冷冷地看着我的朋友们!
第三十天、情。雨。火(后篇)
(5)
世上有些妖怪是永远不能离开人间的。
确切说,他们不能离开凡人。
因为他们的根扎在人心里,脱胎于幻想和祈愿,靠信仰存在。他们跟幽灵不一样,幽灵是魂体,需要肉身作为容器,他们则是彻头彻尾的影子,一如镜中花水中月。
比风还难以掌握的形态,所以这些妖怪被称为“蜃气”,是真实的幻影!
被唤作白远的女子坐在我面前,肤白胜雪,美得不像真的!
我已经失去客观评判!
无论如何,在知道她的身份前,我仅仅觉得她美而已。
只是现在,我眼里看到的不过一阵烟。
我告诉自己,白远是一阵烟!
厌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6)
“坐会儿吧,肉肉!”温凉开口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不想吃东西就不吃,坐着,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温凉没有征询我好或者不好,这不是要求,她在指示我。
不得不承认,没有温凉和阿布的帮助,我依旧无法独自移动身体。左手太短,缺少必要的关节无法弯曲,更不可能支撑身体向前行进,我能做的最多就是翻个身,滚几圈,像个肉球一样。
废物肉球!
即使这样,即使我是废物,我说了要回家,就一定要离开这里。
世界的秘密太多太多,你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
我抓过几上的竹筷捏在掌心,念力催动它们生长,化作一股粗壮的竹节。这是阿布教我的“转生术”,并不能真的起死回生,但可以恢复物材本来的模样。
竹节为杖,滑板是我的座驾,我可以旱地行舟。
我瞥了眼温凉:“是我自己同意来的,我也可以自己决定离开。”
竹节用力戳进土里,滑板慢悠悠倒退着滑向坡下。也许就这样掉下去人仰马翻,但我宁愿趴在下面的草地上。曾经苦守几百年换来十公分的疏离,“离开”二字对于我,一步也是遥远。
踏出去,即是胜利!
白色的身影极快晃过眼前,感觉背后一股坚实的阻力。滑板停下了,我仰头看顶上,阿布正俯视着我,圆圆的眼珠像两颗饱满的提子。
“嘻——”阿布笑了,牙齿白白的,看不到尖利,“你走我也走,我是陪肉肉来的。”
阿布将我扶好坐稳,随后把滑板掉转了方向,自己也跳上来站在我身后,好似一杆旗桅。
“走喽!”他双手搭在我身体两侧,蹬地的脚拔起来之前忽的伏低凑在我耳边,“今天晚上你做什么决定都没有错,只是这么走了,温凉会不会被欺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