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青年斥责:“你啥时候住进来的?”
女娃反唇相讥:“关你什么事啊?”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
“关我什么事啊?”
“你占着我的身体不给我打招呼还有理啦?”
“关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事了?听清楚没?这是我的身体,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
“关我什么事啊?”
青年疯了。
“你会说点儿别的么?”
“关你什么事啊?”
青年脸都黑了,咬牙切齿。
“有种你给我出来!”
“有本事你进来呀!”
“你出不出来?”
“不!”
“行!”青年不知从哪儿变了把匕首出来,刀尖冲着自己腹部,恶狠狠叫嚣,“我扎死你!”
“你这样自己不也死了吗?”
“对呀!”
底下哄笑!
青年扔了匕首,又摸出一个小净瓶,拔了瓶塞子放在肚子前,“我毒死你!”
“那这样你不也会中毒吗?”
这回青年可得意了:“哈,哈,哈,无知小儿,没想到吧,我是不怕毒物的!”
言罢,青年仰头,将小净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场中一片静默,原先还玩笑着看这一场闹剧的观众们都震惊了。没人想到这或许是一场真实的争吵,更料不到青年真就将□□饮下。我们侥幸地希望那仅仅不过是虚张,一切都只是预设的戏码。
然而,惨烈的呼救声在此刻传来。
啊啊啊啊————
青年腹中的女娃在痛苦□□,那样的沙哑,仿佛咽喉正被火灼烧。
青年的肚皮伴着那喊声抽动、起伏。
作为妖怪我见过各种匪夷所思,更见过世间很多极致的丑陋和恐怖,我从没有过“吓死了”的体会。死,是人类才会有的程度副词。妖怪长生不死,我们的极致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可现在,我却微妙地感觉到了“吓死了”的状态。谋杀并不新鲜,但其实,我听过那么多故事,战争和杀戮,背叛和坚守,文字幻化成画面在心中重演,可真实的死亡,活生生的消失,除了温凉与白远的战斗,我并不曾有如此直观的接触。甚至,白远的死对我来说更像是一场宿命的结束,将她从红尘无妄中解脱。
恨与仇视,争锋相对你死我活,原来,我竟从来当作是故事,而非真实。
不知不觉,我死死攥住阿布的衣袖。棉麻布的料子,轻易起了褶皱。我看到他也不笑眯眯的了,眼神中满是困惑。终于连他也看不懂台上发生的一切了。
“那个,是真的,吧?”
也许是我吞口水的声音太大了惊醒了阿布,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表情好像吃了半个苍蝇。
对,半个!比吞了整只更恶心。
“这特妈什么情况?”阿布五官纠结,“我是不是该上去把丫绑了送执法队去?”
我不置可否,神经无比紧张。
“内个,啥罪名?杀人?那个人在哪儿?我们只是听见一个声音,不是吗?”
那声音还在嘶喊,一声凄厉过一声,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仿佛,她真的在死去,在我们看不见的皮囊中,消失!
“喂喂,没动静了!”宫宫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我看着他脸上扑的粉掉得就没停下来过,下雪一样。
我好心提醒他:“妆花了!”
他一摆手:“现在谁还操心这个?”
我操心!
宫宫这会儿看起来跟碎脸的鬼似的,也属于吓人的范畴。
底下开始悉悉索索讨论起来,妖怪们交头接耳,商量对策。大家都很拿捏不定,多数人说着话,眼风却不时往酒坊里头瞟。柜台边豆芽娘子和温凉都还坐着,不喝茶不吃果,警惕地盯着台上。显然她们也不能确定眼前的情状,选择了择机而动。
这一个瞬间,真漫长!
(6)
笑声恣意狂放!
哇哈哈——
嗯哼哼——
咦?
青年的笑声竟突兀地转成了阴柔的女腔。不似宫宫捏着嗓子的做作,是如假包换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