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致张嘴,呷了几口。
久旱逢甘雨。
喉咙虽仍有些疼痛,却已无砂砾辗压感。
手一软,人直往前冲——
冉阳跨上榻,如钢般坚硬的手臂圈住她。呼道:“姑娘小心!”
从致靠着他,疼痛一波接一波袭来。肩膀的伤口尚未愈合,一牵一扯,扯血错骨,疼得她眉眼错位,泪珠滑落。
“痛!”
她仅能呼出一字,剩下的力气用来咬紧牙关,方不再度痛昏。
阿阳搁下茶杯,拿来烫热的药碗,对她说:“把药喝了,就不疼。”
黑漆漆的药汁,冒着热气。
她咬紧牙齿,轻摇首。一摇,便摇落更多的泪珠。
“乖!姑娘喝了伤口才好得快。”冉阳吹了着药汁,柔声哄道。
不用试,也知药苦。
从致体弱自小与药相伴,一闻便知药汁有多苦。她向来不喜喝药,每回都得郁青又哄又威胁方拧眉喝下。
冉阳见过两回她喝药的情景,都不得不佩服青姑娘高明的手段。
对姑娘一味纵宠行不通,一味对着干也不行,得给一个甜枣,再打一下。要不然连哄带骗也没用。
她绝不喝一口。
“姑娘不喝?”
从致缩在温厚的怀内喊疼,假装没有瞧见那碗苦药,假装没有听到冉阳问话。见她不语,冉阳继续说:“姑娘若不喝,我便按之前的方式喂你。”
怀内的女子被伤痛牵住所有的思绪,哪管他说什么。
冉阳轻轻地托着她的纤腰,小心不碰触到肩膀的伤口。他扫了一眼手中的药,张口含了一口,俯身堵住,将药哺入她的嘴里。
从致一惊,来不及反应,被喂了满满一口药,口腔充斥了苦涩味。苦得她五官生横,水眸紧闭。
“姑娘还想继续?”奸计得逞的男人温柔地试去她嘴角的药汁,笑问。
“你——”
她张嘴想骂,却被塞进一颗蜜饯,甜甜酸酸化开,淡化了几分口内的苦涩感。咬着蜜饯,从致抬首淡讽:“冉爷占女儿家便宜都不用借口了。”
“我不过是以姑娘身体为重。若姑娘愿意自己喝,我也不必尝这口苦药。”冉阳淡定地回答,又问:“姑娘是要我继续喂,还是自己喝?”
算你狠!
她又怎能任由他占便宜!
男女之间的亲昵,你浓我浓,是会上痒的。她可不敢与他相濡以沫,不论是她习惯了他的气息,还是他习惯她的滋味,对自己都是不利。
她接过药碗,闭上双目,仰首一喝,苦味入侵,由她的喉咙滑入身体之中充斥全身。她打了个寒颤,又有一颗蜜饯趁她皱眉时塞进。
她咬着蜜饯,方从麻苦中寻回一丝知觉。
又靠着榻休息了一会,待冉阳打理好一切,重回内室。从致见春阳从窗外透进,不由地叹问:“我睡了一夜?”
冉阳看了她一眼,答:“姑娘昏迷了三日三夜。”
这三日三夜可将他吓坏了,生怕她就此香消玉殒,大夫说她体弱,失血过多,因此多睡些时候。
三日三夜?!
从致大惊,嘴唇轻启,却吐不出一字。既然已经过了三日三夜为何青丫头还没有派人来救自己?
除了冉阳的仇家,拯救她的人连影都摸不着。
为什么?
还是迎亲队伍出了什么问题?
不行。
她一定要回去。
一到镇江,便踏进了易河的地盆,她们的计划无法施展。一切……这一切得未到镇江前,迎亲队伍再七日便到镇江——
她说:“我要回去。”
“你受伤了,哪都不能去。”便是无伤,冉阳也不打算放她离开。
从致一把推开他,扶着床柱稳住身子,骂道:“你明知青丫头假扮我,坐上易家的喜轿。我若不回,青丫头得替我嫁入易家。你怎能狠心让她代我受罪!”
“她受罪,总好过你受罪。”冉阳老实回答。
人总是自私的,当有对比之时。人,总是先抢救对自己重要的人或物。这是天性。在他心中陆从致和郁青,当然是陆从致重要。
“青丫头与我情同姐妹。她受罪,我亦不会好过。我宁愿受罪的人是我。”从致抬起头,逼视他的眼。
她说:“冉阳,若青丫头有个一、二。我与你便是敌,是你亲手结下的仇。”沙哑的声音却如利刃插入冉阳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