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以为报,便答应了无方师太在寺里做些简单的工作。正好原先的解签弟子还俗,卿卿便先顶替了这个位置。解签一事向来由俗家弟子来胜任,但因俗门弟子是带发修行,六根未完全通慧,依佛门规矩,不得以不清净的面目面对来寻清静的信徒,于是这朝阳寺的解签人就只能在帘子后解签了。
无方师太让二弟子平鹃带卿卿和连翘下去休息,卿卿赞叹佛法森严,平鹃嗤笑着,光秃秃的头顶在日光下反光。
“姑娘可别被我们师太给骗了。你真当那是劳什子佛门规矩啊,无非一些签文太生涩,看不懂,就只能藏在帘子后面对照着书上内容念。”
“你们这不算做欺诈?”
“当然不算了…何况,寺里上下这么多张口,总得想办法养活。”
平鹃说得没错,在所有虔诚之前,得活着。
不论佛祖决定给你褒奖还是惩罚,都得有命接受。
☆、公子沉毅
卿卿的天资算不得聪颖,但配对签文和解签书上的内容不是难事。
原来以前去庙里,见庙祝对签文释义信口拈来,不是他们真能通佛,也不是天赋异禀,而是私下里下足了功夫。
卿卿这几日为人解签,存下不少疑惑。许多人总是事后再后悔,所谓的挽救方法不过求佛问道,不肯多付出半点,又怎能解决问题?
她不信神佛,苍天就算只长半只眼,也不会让她在战俘营一留就是七年。
签筒里的上签总少于下签的数量,注定世人多数自一出生就是手握下下签。
卿卿来永安府半月有余,关于二哥的消息却没有半点风chuī糙动,她难免灰心,疑心沈璃是受了霍遇的指使骗她。
夜里卿卿正要睡下,平鹃敲门进屋,给她送来了葡萄。
“我们这里也没其它的好东西,这葡萄是西域大师带来的,口味可好的。”
这些在孟府都不过是平时打发闲qíng吃的零嘴儿,到战俘营方知珍贵。
卿卿捏起一枚黑溜溜的葡萄,放到齿间,轻轻咬破葡萄皮,香甜的汁液四溅。
连翘从外面采药归来,卿卿把平鹃端来的葡萄给递给她,“尝尝,这和洛川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连翘吃了一颗,却轻轻叹气,“傻姑娘,你真是好骗。洛川根本不产葡萄的,你每日吃到清甜可口的葡萄,都是从西域快马加鞭连夜送来的。”
若还是以前,卿卿会觉得时安这么做是理所应当,可现在时过境迁,他不论怎么对她好,她都觉得亏欠了他。
连翘见卿卿突然就失落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直接跟卿卿分享了她今日听到的消息:“我今天听采药的药童说,永安府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
连翘怕隔墙有耳,最后三个字她附在了卿卿耳边说。
“那里是歌舞坊?”
“是,消香坊老板广jiāo四方,对我们来说找人是大海捞针,对他来说不过动嘴的功夫。”
“那请他帮忙寻一个人,是不是很贵呢?”
连翘说了一个数。
卿卿咽了下口水,“还真是…不便宜。”
“为何不问先生要?府里的金子放着也是无用。”
卿卿打算自己寻人,就不愿多劳烦薛时安。
孟家对他也不过是一份小小恩qíng,他没必要用自己余生去还。
卿卿拿定了主意:“咱们明天就去消香坊。就跟师太说是去山下秦大人的府中拜会。”
永安府西市闭市后,东市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淇水沿岸叫卖商贩、夜游淇水的船舶、月下私会的才子佳人,灯火照耀下的楼宇高歌也比白天更加气派。
消香坊开张前卿卿就在外等候,她来得已经算是很早,但等了不余片刻,消香坊门口就站满了人。
卿卿问身旁的一个年轻公子道:“请问兄台为何这么早就在此侯着?”
那位公子穿着华贵,看得出出身富贵。卿卿还不知道原来这些富家子弟要进消香坊也得提前来等。
“每月月末消香坊都会举办义卖,平时文人常常以诗画抵酒钱,衡山公子会亲自选出每月一副佳作于月底进行拍卖。拍卖前,消香坊的无香姑娘会奏琴,无香姑娘的琴音已经成为拍卖开始的标志了。不瞒兄台,我每月月末都来,就是为了能离无香姑娘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