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年从霍遇那里回来后骂了半天,卿卿在旁边泡茶,耐心等他骂完,才递上茶,“这是冷水泡的,消暑降火。”
“你这丫头,有何时学会泡茶了?”
卿卿垂眸一笑,“叔叔心里面,我就该长成五谷不分的样子么?”
“倒也不是,只记得你小时候懒散,路都不肯自己走,每次都要你爹抱,你爹实在不愿意,想假托给别人,你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实在没办法就叫我抱着。”
“所以我是在叔叔怀里长大的…”
“爹爹这人,在外头是名声那么好的一个人,在家里倒一堆毛病,娘说了多少遍他那些坏毛病也没能改掉。”
“是啊,他那时候也爱喝酒,爱听燕楼姑娘唱曲儿,又怕你娘,都是偷偷摸摸gān的。我记忆犹新是你只有两岁时,你爹带着我去外头听曲儿,也不知你娘怎么知道的,那一个月你爹都睡在军营。”
孟柏年想到旧年往事,笑中带泪,他举起杯,“卿卿,咱们以茶代酒,敬你爹。”
这些年彼此的经历已经不用详述,活到今日的人都明白,这条命不是侥幸来的,这张完好皮囊之下,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间不会有比地狱更糟的事。
卿卿身边如今有薛时安和孟柏年在,霍遇也不敢轻易过来,只是将孟九仍jiāo给她照顾着。
薛时安午睡罢从屋里出来,便看见卿卿躺在院中凉席上,脑袋枕着孟九,闭目而睡。
她在梦中遇到难事,眉头紧皱,鼻尖又传来一阵痒,她打了个喷嚏,清醒过来。
醒过来,见薛时安手上正拿着根稻糙逗她。
她的眼里很快堆满笑,“你这些坏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你也说是坏毛病了,还怎么改?”
他移到凉席上躺下,双手为枕,看着头顶榕树繁枝,惬意十足。
卿卿趴在他身边,与他商议,“时安,你不要下地陵了,好不好?”
“你要自己随霍遇下去?”
“底下危机重重,霍遇又是个yīn险小人,我只怕他另有所图。我不想你有三长两短。况且到时候他的人肯定不会全部下去,得你留在上面,才能对他们有牵制。”
“小九儿终是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我便听你的话,不下去。”
她莞尔,凑近他额头,原本是想给他一个亲吻,却停住了。
她只要想过这一张嘴曾吻过霍遇,便浑身抗拒。
最终她靠在时安胸前,十指jiāo握。
霍遇从未想过卿卿会主动来见自己——就算他落魄时,她都避他如恶虎,何况如今他坐立高堂,手拥重兵。
也不过两日没有细细瞧她,她似乎又发生了变化,个儿长高了,似乎不再像流亡时期那般消瘦。
她唇上嫣红的口脂极诱人,他想去尝一尝,是酸甜还是苦郁。
“卿卿今日的口脂是什么味儿的?真恨不能尝一尝。”
“改天我抹在孟九嘴上,王爷再去尝罢。”
“见了qíng郎,还是这样不识qíng趣,真晓不得薛时安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钟qíng你这木讷的。”
“我与时安都是前朝旧人,相知相依,这qíng分是别人比不得的。”
那与他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的那份qíng呢?他笑意越深,心中越寒,他甚至不敢张口问她,那段日子在她心里占几分。
“卿卿找我何事?该不会是投怀送抱?”
“只求一事。我领王爷进了巴蜀王陵,王爷拿到想要的东西,往后再也不要纠缠我。”
“纠缠?本王头一次从女子口中听到这二字,倒也是…独特。”
“前尘旧怨我可以不和王爷计较,还请王爷放过,叫我清清白白过后半生。”
“我许你清白,别人可会这么认为?朝中上下都知道这几个月你在我身边,你说孤男寡女在一处,还能做些什么?何况我与卿卿,原本就不清白。薛时安只知道我曾qiáng迫于你,他可知道你也曾主动与我同榻而眠,甚至跪在我面前,做低贱之事?”
“那时…我只是怕你伤害我,怕你伤害二哥…如今我不怕了,我再也不怕你了…霍遇,巴蜀王墓里头的东西足以让你拥有和太子相同的筹码。你要赢这场仗,你要皇位,我不过是你随手可弃的玩物,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