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这么些年,看惯风起云涌,却不知人生还有这样的时刻,明明有着一颗急切地心,却甚么都不能说给她听。
如果不是那段流亡的日子,他也不知道原来做王爷这么孤单,明明甚么都伸手可得,却什么都得不到。
“你叫本王如何轻信于你?你清楚地知道这地下的每一处机关所在,你们想置本王于死地是轻而易举的事。”
“时安会留在地陵外,我跟你下去。”
“只有你?”
那便是还有一段能独处的时间。
霍遇竟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卿卿无奈,“你就不能再思索一下么?”
他想过了,地底下黑灯瞎火的,就算他迫着她再来一回,她也无力还手,现在她还有些脸面去见薛时安,到那时候呢?
他最清楚她那点脸皮薄厚了。
“我来之前,柏年叔叔要我问你你到底几时下去?”
“毕竟进人家的陵墓,总得挑个huáng道吉日。”
“孟束真的会来吗?”
“若你是他,可会亲自前来?”
她埋头咬唇,孟束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亲自过来?
“那你是…”
他身子后倚,靠着椅背,二郎腿翘起,浑身松懈。
“等等孟华仲那孙子。”
孟束不会轻易过江,但他必不会舍弃巴蜀王墓里头的“宝藏”,他的儿子则是最名正言顺替他下陵之人。而孟华仲与霍遇是彻底结了仇,霍遇怎么能趁这个机会放过孟华仲?
孟束父子曾妄想以他为人质威胁大邺,他便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
他欠别人的,如数奉还,别人欠他的,他要百倍讨回。
入陵前夕,卿卿眼神跳动不安,前路艰辛,已有预兆。
她在纸上写下寥寥几笔,有把纸揉成团,扔在一旁的竹篓里,一阵敲门声音,只听脚步卿卿就知道是时安。
她换上笑容,薛时安将门关上,双手置在她腰上,抱着她在她唇上轻噬。
之后看到桌上铺着的纸和半gān的墨,他问:“再写些什么?”
“没写什么,原本打算抄书练字,刚准备好你就来了。”
他覆上她的手,也不知是谁的手更凉一些。
“这些天不见,你瘦得我快认不得了。”
流亡路上的艰辛她只字不提,甚至那段日子,在脑海里只剩一个模糊的黑影,没有提及的必要。
“回去我要每顿都吃山珍海味,你得好好给我补一补。”
“嗯。”
他静默端详着她,柔和的夜色之下,他的目光若一条隽永的河流,温柔却有力量。
卿卿靠在他怀里,汲取温度。
她握紧时安的手,尽管他和她一样都是从这个冰冷世界走过的人,彼此相依,就有温热。
她依赖他,喜欢他,还要gāngān净净地嫁给他。
行动之前,霍遇已经命人打磨好了开启巴蜀王墓的钥匙。许超府里的暗道直通巴蜀王陵地下入口,霍遇命人将剩下的半截路打通,却不走这条密道,而是光明正大命人挖开墓葬,沿正路而下。
下陵之前,他把孟九托付给薛时安照顾。
孟九连朝天大叫几声,霍遇又折了回去,他弯腰抚了抚孟九的头顶,“乖乖的等爷回来,别丢爷的脸。”
孟九这才发出温顺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又看着卿卿。
卿卿蹲下来,抱着它的脖子,“你若敢给时安添乱,我回来就剪光你的毛,表现得好就天天给你喂骨头。”
提起吃最是受用。孟九亲昵地去舔卿卿的脸,她下去之前只得又洗一遍脸。
临别前她和薛时安倒没什么可说的。
心若相通,百年的盟誓也只需一眼。
通向巴蜀王寝陵的暗道一路昏黑,火把照亮前后队伍,孟柏年和卿卿走在最前面,霍遇领兵紧跟其后。
暗道尽头,是一根七八人合抱的青铜柱,柱子上龙纹凤舞,工艺jīng绝,龙鳞凤羽,片片可见。
卿卿龙身凤身上各缺少的一部分,“yīn模对准龙首的缺处,阳模对准凤尾的缺处,同时顺时针转动。”
霍遇手下的士兵照吩咐做,只听隆隆声响,柱子中央以龙凤为界,两扇门分别向两侧划去,露出一人可过的入口。
孟柏年拿来火把,走在最前方,卿卿正yù紧跟,霍遇却先她一步迈向黑暗处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