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好奇,表哥是跟舅娘一耳光扇下来的,自小跋扈,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跟班,也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客气过。
就连对舅娘和舅舅,也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脚步顿了一瞬,萧锦云就近找了个木桩,掩耳盗铃地躲到后面,陈礼州其实只要抬眼过来就能看到她。
可也巧了,陈礼州偏偏没忘这边看,只走到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身边,停下了脚步。两人皆侧脸朝着这边,萧锦云能看清六七分。
那中年男子倒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停下来,朝陈礼州作了个揖,陈礼州连忙扶起他,回了个端端正正的鞠躬礼。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才为我们母子讨回了公道。”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块细碎的东西,摊开在手心里,那东西在太阳底下闪着光。陈礼州又说:“这是答应给先生的酬谢,还望先生收下。”
陈礼州难得这么懂礼一回,那人也不客气,只笑笑,把银子收入了手心。
萧锦云心里一动,陈礼州那些话方才她都听在耳中。加上他叫了那声“方先生”,萧锦云已经大概可以确定男子的身份了。
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舟山县里有个叫方世杰的人,人称“铁嘴秀才”。除了她,那时候好多人都知道舟山县有这么一号人物。
连江宁府城里好多富贵人家惹上官司也都是来找他。
但他这个人却狂傲得很,不知是恃才傲物,还是只是为了摆谱,以至于后来得罪了江宁府一个当官的。
被人合起来戏耍,最后以《大唐律》中关于“斗讼”的规定,“诸为人作辞蝶加状,加增其状,不如所告者,笞五十,若加增罪重,减诬告一等”定了罪。
萧锦云虽然没看过这长篇大论的《大唐律》,但也听江先生提起过,这是延续了前代的法令“告不gān己事法”。
所告之事若与自己不相gān,便是触犯法律的。
可是方世杰还被人戏耍了,涉及一个诬告罪,最后被判了徒刑,还附加了侮rǔ刑——髡刑和游街。
还好那人没想把他置于死地,徒刑只判了两年。但后来从大牢里出来,方世杰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帮人打官司,也不同人打jiāo道。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又怎么会出手帮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哥。
陈礼州和方世杰说话的时候,陈王氏也在,良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大概是对这次官司的结果很满意。
方世杰也不多说,拿了钱就要告辞走人。陈王氏似乎还想说什么,“哎——”了一声,眼珠子忽然就落在不远处的萧锦云身上。
萧锦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背过身拔开步子就跑了。
一路忐忑,只祈求陈王氏没有认出自己。
等走远了那颗心才渐渐放下来,可是到了拴马的地方,马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萧锦云这下是真的慌了,若是自己的东西也罢,可那马车还是跟江师母借来的,要是弄丢了,自己怎么回去,回去了又该怎么跟先生和师母jiāo待呢?
萧锦云手足无措,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马车的影子,抓了几个路人问,也都摇头说没见着。
她急得直拍自己的脑袋,方才就顾着想刘奶奶她们的事就大意了,马车怎么能随便停在这里呢。
这人来人往的,现在让她哪儿找马车去呀!
正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她一回头,那人就站在身后,对她笑:“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是那个男人,萧锦云见过的人里难得有生得这样好看的,她一眼就将他记住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身骑马的劲装,也没有那晚在她家时的láng狈。如今他换了一身柔软月牙色绸缎,更显得人如玉,世无双。
玉冠束发,公子翩然,往下那领口上绣着一些针脚细密的云纹图案,萧锦云是从小做针线活的,只看一眼,便晓得是上等的绣功,用的是蜀绣的技法。
这种技法萧锦云不会,但是也是听说过的。
第13章:巧遇故人
能遇到认识的人,萧锦云心里那口气忽然松了一半,但还是焦急,开口便道:“我的马车丢了,我就拴在这里,可是一回来就不见了影儿。”
停下来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那是我找人家借的马车,要是丢了,可怎么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