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眼珠子一转。
她想,她知道接下来应该朝哪里走了。
“……司庾,凤司庾,您看这样好吗?”
“嗯?”李凤宁回过神来,根本不知道鸨父刚刚说了什么,只随口应了句,“你看着办就是。”
“那您稍候,立刻就来。”
第77章 疑惑重
冬日天亮得晚,于是辰初时刻,天还只蒙蒙亮。
大街上行人稀少,小巷口的小摊上却座无虚席。穿着厚棉衣的中年妇人一边麻利地添柴烧水,时不时扬起那张被炭火熏黑的脸招呼客人,一开口就哈出一团白气来。
把青楼当客栈歇了一夜的李凤宁本是慢慢走着,一双眼睛瞄到那一个个穿着冬衣埋头苦吃的背影,不由就停下脚步。
照安阳的习俗来看,即便夜夜笙歌的纨绔也不乐意在外头吃朝食。上酒楼是有钱,而去摊子上解决一天里的头一顿,基本上就是那些连男人都娶不上的女人才会gān的事。李凤宁不知道宁城这里习俗如何,想来在上工前赶着来巷口摊子解决一餐的,只怕日子也富贵不到哪里去。
也所以,李凤宁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宁城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李凤宁走近了几步。
借着稀淡的晨光,李凤宁可以看个大概。几只方桌边围坐的客人有啃包子喝豆浆的,也有吃面的。她们一个个的衣衫都还算gān净,鼓鼓囊囊的棉衣看着也挺厚实,仿佛新做的一样。
李凤宁转头扫了眼宽敞整洁的街道,最后目光落在脚底的石头上。
宁城的大街小巷都用石头铺的街面。小路用碎石,像李凤宁现在所站的庆阳大街,用的就是两尺见方的大石头。年头一长,石头毛糙的表面被磨光了,一旦下雨就容易使人滑倒。许是因为这个,所以李凤宁脚下这块石头上细细地凿出了很多道粗粝的浅痕。
在铺路的石头上凿点印痕出来,就只能是一州府衙下的命令。如此贴心百姓之举,该说是个好官了,但是一股浓烈的违和感却冒了出来。
能被磨得这样光滑,这石头待这里的年份只怕比李凤宁的年纪还大。只是上头防止摔伤的刻痕却非常新,最多也就一年两年。
而对面那个小摊的锅碗和桌椅看着都很新,一点不像用旧用老了的东西。
更加明显的是,那些客人的棉衣都厚实得像新制的一样。
李凤宁眉头慢慢皱起。
初到时不觉什么的宁城,在昨晚的一句话之后仿佛处处都成了疑点。
李凤宁转过街角,慢慢向府衙走去。
小时候,她外祖母教过如何观察百姓,她姨母也说过何谓见微知著。如果蒙上眼睛,李凤宁会猜测此城在两三年前换了主官。且现下这个,显然要比前头那个更尽心一些。
但是,宁城没有。
宁城不是近几年没有换过主官,而是从她出生起就一直没有换过。那位谢太守自二十年前由安阳户部调任燕州太守之后,就一直没再去过其他地方任职。十五年前李端封魏王入燕州,十年前萧明楼授官正四品燕州刺史,只有她一直在那里巍然不动,稳稳当当地把太守做到今天。
李凤宁跨进府衙的偏门,一路上客客气气地跟几乎就一个都不认识官员小吏们道早致意。
手里没人果然是不方便。
这个念头隐隐划过李凤宁的心头时,她站在了司库的房门前。推门而入,那个替她搬了好几天书簿册卷的掌固果然又像前几天那样,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凤司庾。”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女人说不上恭敬,只能说很客气地朝李凤宁拱拱手。
“朱掌固。”李凤宁下意识就挂起一抹浅笑来,“今日又要麻烦您了。”
“下官职责所在。”朱掌固答得规矩,也刻板。
“过了今日,历来的账簿总算都查验清楚了。”李凤宁笑意更深两分,特意顿了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进仓房看看?”
朱掌固听她说查验清楚非但不见轻松,反而肩膀微沉,一副更为戒备的样子,待李凤宁说了想要看仓房,她几乎立刻就答道:“这个需向上官请示,并非下官可以决定。只是司库这几日都不在衙门,只怕凤司庾要等上些时候了。”
这话回得如此顺口,真像是一早就准备好就等着她问了。
不只是昨晚听到的那一句“少了四成半”,连日来燕州府衙里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感觉再度浓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