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张因为沉睡而染上几分粉色的脸颊,一阵巨大的安心感首先喷涌了出来。这种感觉是如此qiáng烈与彻底,以至于李凤宁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把手伸到还躺着的随儿身下,然后连着被子把他拉进怀里抱紧。
“终于醒了。”
即便有太医再三保证随儿能睡是好事,睡够了自然会醒,也及不上他能睁开眼睛与再度同她说话的安心感。
随儿虽然不会抗拒她的拥抱,却也显然没弄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在李凤宁抱着他好一会之后,随儿才迟疑着在她耳边叫了声,“小姐?”
李凤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忘qíng,连忙放开手,“饿不饿?吃点东西?”
随儿一双眸子停在李凤宁脸上好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
“来人,”李凤宁随即扬声,“把热粥端进来。”
应声而入的是两个小厮,看着都与随儿一般年纪。一人拿的托盘里是只砂锅,另一人手里端着碗筷等物。这两人进屋后便一弯膝。“小奴桃埙”,“小奴栗笙”然后两人齐声道,“见过主人,见过公子。”
“公子?”随儿疑惑不解地看向李凤宁。
李凤宁示意两人先把榻桌拿上来,然后才说:“以前是不得已,现在既然我能做主了,当然要给你正名。”桃埙把东西全放好后才掀开砂锅的盖子,却被李凤宁一个手势挥退。她从锅里盛了一碗牛rǔ粥后,先舀了一勺试试冷热,然后才送到随儿的唇边,“你是我的表弟。”
随儿嘴唇一颤,抬起的眼睛里满是惶然,“小姐,你要赶我走?”他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这是哪跟哪。
李凤宁连叫随儿gān些轻省的活计都不舍得,更何况把他划拉到奴籍里。包括宫里都知道,随儿顶个“小厮”的名头不过是为了防止李端不允许他进魏王府罢了。就算这样养着李凤宁还一直觉得亏欠了他,如今她自立开府,理所当然要替他正名。
李凤宁瞟了眼虽然努力克制,却依旧难掩一脸惊讶的两个小厮。一句“你们先下去”之后,她放下粥碗,凑近随儿,捧起他的脸,刻意加重语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李凤宁语气不过微微加重,随儿立刻就没了底气,“你刚才说我是表弟的……”
“表弟跟赶你走有什么……”李凤宁皱起眉头,话说到一半,她恍然明白过来。
不同姓就不是一家人。
如今赤月风俗,不到万一不会离开原籍。就算到了非投亲不可的地步,也是投到外祖、姑母之类长辈的家里。一个是已经分出去单过的同辈表姐,一个是还没成亲的表弟,就算上门探望都很能招人话柄,不要说人还住过去的了。
李凤宁虽不至于为了名声束手缩脚,也没有放dàng不羁到这个份上。随儿显然是因为太知道李凤宁这一点,所以才立刻觉得她是想让他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凤宁很是迟疑了下。
她一直觉得亏待了随儿,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提出这件事。可现下想想,她固然对自己的名声好坏是无所谓,但要是随儿的名声跟着一起坏了,只怕今后说亲就难了。
但是……
李凤宁看着这个满眼惊惶的少年。
几乎立刻放弃了犹豫的念头。
一句出嫁已经把他bī成这样了,若在这个时候赶他走,李凤宁还真觉得会发生一些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
罢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里是你的家。”李凤宁一字一顿,几乎有点咬牙切齿,“范府是你母亲和父亲的家,是你姐姐的家,但是这里才是你家。”
随儿眉头微微一压,仿佛不相信似的看着她。
“而且我说过,你不想嫁就不嫁。”李凤宁看着他,“不只是孟溪,天下任何女人都好,我不听到你心甘qíng愿说嫁之前,绝对不会bī你嫁给任何人。”
随儿虽然脸被捧住,目光却上上下下打量李凤宁好一会,半晌才迟疑地来了句,“……真的?”
随儿本就长得清秀标致,如今虽瘦得不成样子,却益发楚楚可怜起来。再加上虽然半信半疑却依旧乖巧地任她捧着脸,软嫩得简直能撩起任何人的心火来。
“小子,你胆肥了。”李凤宁故意狰狞一笑,“居然连我的话都敢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