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知道了他看着还是那么难过?
随儿的手从门上滑了下来,只这一点力气,新造的门枢毫无声息地朝里打开。
都已经贴到一起去的两个人,还是梓言先发现门外站了个人。他先是面上微红,待看清是随儿时更是尴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连忙一推李凤宁,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茫然间,随儿的脚自己动了起来,把他带进了屋子。
但是踏进北间的屋门之后,他却更加无措起来。他不知为什么,连抬头去看李凤宁都不敢,自然也更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朝李凤宁身边走过去。
“今天姐夫那里留了饭,所以我现在才回来。”李凤宁语声慢慢,“大姐姐说,接下来叫我去军器监。”
随儿慢慢抬起头,李凤宁看着他。
她的表qíng似乎跟平常一样,又似乎……
多了点什么。
“来。”李凤宁朝他伸出手,然后说了一个字。
只是那么一个字。
却已经足够打破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冰冷沉重,又陌生到令他无措的东西。随儿甚至在他自己都能够清醒地反应过来之前,飞也似的朝李凤宁跑过去,然后用力抱住她的腰。
“十一年前,我或许就不该答应把你养在身边。”李凤宁轻叹了一声,手放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摸着。
随儿心里一颤,用力收紧手臂。
“你想勒死我吗?”李凤宁眉头一皱,随后脸上又露出无奈的笑,一边示意他松手。
随儿虽然不再用力,却怎么都不肯放开抱着她腰的手。还是李凤宁伸过手去,把手指塞进他手心里才终于解救了自己的腰。
李凤宁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坐下。随儿紧跟过去。李凤宁抬眼一眼随儿眼巴巴的样子,只能一抬手,随儿连忙朝她腿上一坐,然后怕她反悔似的,整个人倚进她怀里不说,手还环上她的脖子。
“刚才为什么难过?”李凤宁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难过?
被李凤宁体温包围的随儿只觉得心也定了下来。
刚才的确挺难过。
但问“为什么”……
随儿眨了眨眼,看着李凤宁,反倒是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你啊……”李凤宁养他那么多年,哪里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见他反而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朝她看的样子,也只能叹口气,“怎么就那么呆呢。”
“哪有……”随儿压低眉毛,低低嘟哝了一句。
“来,一万三千五百四十六,加四万九千七百五十八,分成七份,每份是多少?”李凤宁毫无征兆地问。
“九千零四十三,余三。”随儿一眨眼,立刻就答出来了。
“我刚才说要去军器监,你说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想办法把姐姐和孟溪弄进军器监,然后把账本带回来给我看。”随儿这回想了想才回答。
“聿姐就算了,为什么会是孟溪?”李凤宁又问,“账本为什么要给你看?”
“军器监是给士兵造武器和铠甲的,孟溪手巧会做东西,可以用得上。”随儿答得极轻巧,“六姐那么忙,又是户部的人,不方便看军器监的账。而小姐你自己最讨厌的就是算账了。”
“又乱叫。”李凤宁作势要弹他额头。
随儿脖子一缩,好半晌没觉得啥,先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李凤宁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又睁开另外一只眼睛,对着她憨憨一笑。
“这些事qíng上头那么清楚,你又不能出去做官。”李凤宁看着他,“反倒是该明白的却不明白。”
随儿对着她眨眼。
什么是“该明白的不明白”?
刚才……
只要一想起刚才在门外看到的一幕,那种沉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开始蠢蠢yù动。随儿收紧了抱着李凤宁脖子的胳膊,把自己的身体更紧地贴过去,才觉得好些。
“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收了你。”李凤宁看着他,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但是我不舍得委屈你做侧室。”
“诶……”随儿一呆,随即,一种陌生的感觉突然像cháo水一样翻腾起来。他脸上微微发热,心越跳越快,“小,小姐,你,你要娶我?”